摘 要：“人的现代化”是社会现代化的核心，教育现代化的要义是在“化物”的过程中“化人”。本研究聚焦于“人的现代化”的内涵、影响因素，探讨教育在促进现代人品质养成中的作用，在反思“人的现代化”理论与实践如何从主体性和理性迈向体系化的基础上，尝试提出现代人品质评价的多维度框架，并从现代人成长境脉如何促进其现代性品质养成的视角讨论现代人品质评价指标提炼的路向，也关注人的现代性品质养成与评价之间的相互生成。

关键词：教育现代化；人的现代化；现代性养成；现代人品质评价

教育是培养人的，教师是“以文化人”的，那么，“人的现代化”在教育现代化中要摆在什么位置？为什么我们可以说“人的现代化”，但几乎不会说“学生现代化”“校长现代化”“班主任现代化”？尽管也有一些研究在讨论“教师现代化”，但总感觉有那么一点别扭，这是为什么？既然中国教育现代化是在“化物”“化制度”的同时也在“化人”，那么，针对不同对象的“化”又是如何相互关联起来的？《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提出了推进教育现代化的基本理念，八大理念中“全面发展”“终身学习”“知行合一”是直接指向人的，“面向人人”是要求教育要面向所有人和每个人的，其他理念则是指向教学活动或教育事业的，但最终还是促进人的发展。本研究将探讨：在从注重“化物”走向注重“化人”的教育发展转向中，教育现代化如何促进现代人品质的养成以及如何评价教育条件下现代人品质的形成。

一、从“化物”到“化人”：走向教育现代化的主体维度

现代化的指向，可以概括为器物、制度和精神文化三个“圈层”，最开始重视的是器物层面。而在教育上，则表现为注重条件、装备和技术的现代化，继而进入制度、行为层面，而后开始意识到人和文化现代化的必要。尽管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意识到现代化的核心在“人的现代化”，要在“化物”的过程中“化人”，但对此展开深入研究的不多。为此，有待从缘由、内涵、意义等方面将“人的现代化”研究引向深入。

（一）为何要关注“人的现代化”问题

人是社会的人，因而“人的现代化”与社会现代化密切关联。“人的现代化”，意味着作为个体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及行为模式要实现从传统向现代的深刻转型，是实现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关键所在。人作为推动社会发展与变革的主体，其现代化程度直接决定了社会现代化的深度与广度；同时，“人的现代化”也是社会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反映了社会现代化的程度与水平。在中国式现代化语境下，人的现代化被赋予特殊的意义。中国式现代化，作为根植于人民、依靠人民并造福人民的现代化路径，特别强调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协调发展，追求共同富裕和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这无疑对人的现代化提出更高要求。因此，“人的现代化”与社会现代化、社会主义现代化及中国式现代化之间存在着紧密而深刻的内在联系，它们相辅相成，共同推动着社会的整体进步与人的全面发展。

从“物的现代化”“制度现代化”转向关注“人的现代化”，不仅是时代进步的要求、国家发展的需要，同时也是个人适应社会，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实现自我超越与自我实现的内在需要与发展规律的应然之需。

在国家治理层面，自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首次提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命题以来，学界就“人的现代化”和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关系展开了一系列探讨，认为二者“是一个双向互动的过程，是对立统一的整体，正确处理二者的矛盾有助于促进社会现代化的实现”。英格尔斯在对“人的现代化”问题进行长达二十几年研究之后，告诫世界各国：身处现代化进程中的人如果没有经历人格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变，失败和畸形发展的悲剧结局是不可避免的。“人的现代化”是构成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内容，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有机组成部分，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本质要求。有学者指出，从人类整个发展历史和发展进程来看，国家治理现代化是以人的治理理念现代化和人本身的现代化为前提的。“人的现代化”能助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早日实现，在一定程度上制约着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进程、水平和效果。

在教育领域，“化物”和“化制度”的过程也在化人。教育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是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二者是一个有机整体，相互制约、相辅相成。教育治理体系包括体制机制、法律法规、各项教育制度等内容，教育治理能力则包括理解能力、执行能力和创新能力三个主要构成要素。有研究者指出,教育治理体系作为一个以教育制度为中心的支持系统，教育治理能力作为以理解、执行和创新等为基本要素的综合能力，二者既是教育现代化的关键内容,又是实现教育现代化的重要保障,集中反映着国家教育领域的制度优势和文化优势。

从人自身的发展规律来看，人是不可避免走向现代化的。马克思根据社会发展和人的发展的内在关系，把人的发展过程概括为由低级到高级的三种历史形态，在从“人的依赖关系”逐渐走向“物的依赖关系”再到人的“自由个性”确立的发展过程中，人从传统不断走向现代，人的主体地位逐渐取得了实质性进展。人类为了适应社会现代化的发展，人的各方面素质和人的主体意识也需要不断发展，从而使个体素质与社会现代化协调统一发展，达到现代的水平。人的全面发展是一个历史过程，在此过程中，人的现代化是一个必经阶段，最终目标和必然结果就是人的全面发展，实现自由、全面的发展，从而成为具有自由、个性的人。

（二）人的现代化与人的现代性

“人的现代性”是“人的现代化”的内在根据，“人的现代化”则是“人的现代性”的外在表现。“人的现代性”是现代化的人所具备的本质特征。“现代化”不仅意味着人类社会不断挣脱传统束缚、适应新兴环境的过程，更是一个不断建立“新传统”又不断扬弃、持续迈向未来的动态发展历程。在此过程中，作为推动社会现代化主体的人自身，也必然经历一个深刻的现代化过程，即个体的生存方式、心理状态、观念体系、行为模式及态度倾向等诸多方面均被赋予了鲜明的“现代性”特征，从而与过往形成显著区别。这种变化，本质上是人的历史形态与生存发展状态的深刻转型。

现代化的内涵十分丰富，最初源自工业文明的兴起，进而带动工业化、城市化、政治民主化、教育普及化等一系列社会变革。尽管表面看，现代化似乎更多关注物质层面的进步，如技术革新、经济增长等，但其核心与深层动力实则在于“人的现代化”。没有“人的现代化”作支撑，物质的现代化将失去灵魂，难以持续。因此，现代化的本质归根结底是“人的现代化”，即人的全面发展与素质提升。关于“人的现代化”的具体内涵，学界众说纷纭，形成了多种理论视角：以英格尔斯为代表的“特征说”强调现代人应具备的心理特质；持有“素质说”的研究者则从素质层次入手，探讨“人的现代化”所应具备的不同素质，如科学素质与人文素质等；另有“过程说”视“人的现代化”为现代化建设中的全面发展过程；“转型说”则关注从传统人到现代人的根本性转变，涉及思想观念、社会关系、道德素质、能力品格、生活方式及文明程度的全面革新。这些观点共同揭示了人的现代化是一个多维度、深层次的变革过程，它不仅关乎个体内在素质的提升，也涉及人与社会、自然关系的重构。

现代性，作为现代社会的精神气质，蕴含了自由、理性、个人权利等核心价值观，以及市场经济、民主政体和民族国家等现代文明秩序。个人主义、主体性和理性化是现代性的核心，而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和民族国家则是其制度设计。现代性伴随着现代化社会的出现，体现了无限进步的时间观念和精神文化的深刻变迁。因此，“人的现代性”可以理解为在社会文化转变背景下，人的精神、价值观念、文化素质、内在品性等特征属性的转变，这些转变具有与传统相对立的特征，如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共生、个体独立性的凸显，以及对自身理性价值与主体地位的认识。

现代主体性，作为现代人在现代化进程中保持自身存在、建构自我认同、获得自我解放的文明特性，强调了在变革中保持连续性、同一性的重要性。追求现代主体性，并非走向极端的主体自负，而是在人文关怀与理性反思的基础上，确保个体既能彰显自身特色，又能传承文明底色，实现独立自主的存在。这种主体性的明晰，有助于个体在通往未来的实践中找到认同与定力，确立实践与整合的存在，进而掌握共同命运、创造真正未来。

（三）现代人品质养成与人的全面发展

人的发展是一个广义的概念，它指的是个人从胚胎到死亡的变化过程，这一过程持续人的一生。从狭义的角度看，它主要指个人从出生到成人这个过程中在生理、心理和社会方面所发生的整体的、积极的变化过程。人的发展是一个动态且复杂的过程，具有未完成性、能动性、顺序性、阶段性、不均衡性、整体性及个别差异性等多个特点。人的发展是一个过程，现代人的品质养成是这个过程在人的素养中的体现或表征。现代人品性的养成与人的发展和素养提升紧密相关。人的发展是个体素养提升和品性养成的基础和前提，而素养的提升和品性的养成则有助于推动个体的全面发展。同时，个体的素养和品性也会对其发展过程产生积极的影响，使其能更好地适应社会发展和变化。在现代社会中，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和变化，对个体的品性要求也越来越高。一个具有良好品性的人应该具备自主性、竞争性、开放性等现代化的人格特质。

人的全面发展过程，本质上是一个复杂而精细的系统演变历程，遵循着生物学、心理学、社会学以及教育学等多学科交叉的规律与原则，还深刻体现了“全面发展”对“单向度性”的超越。“人，本质上就是文化的人，而不是‘物化的人’；是能动的、全面的人，而不是僵化的、‘单向度’的人”。在此宏观框架下，现代人的品质养成作为人的素养层面所展现的结晶与核心特征，不仅深刻反映了人的内在成长轨迹，也科学地映射了外部环境对个人塑造的深远影响，更是对“全面发展”理念的生动实践。从认知能力的不断拓展到情感与心理的日益成熟，再到社会适应与人际交往能力的增强，以及身心健康与审美追求的提升，每一个方面都是对“单向度性”的克服，体现了人作为文化主体和能动主体的全面发展。

从一穷二白到实现全面小康，再到致力于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始终以人为核心，以人的发展状况为价值尺度。这一过程不仅追求经济的快速增长，更重视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力求在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个人发展与社会进步之间找到平衡。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正是对“全面发展”理念的深刻诠释，它超越了西方现代化过程中的“单向度性”，致力于构建一个更加和谐、可持续、以人为本的社会发展模式。

二、在理论与实践之间：教育现代化如何促进现代人品质的养成

教育现代化的目标是促进“人的现代化”和社会的现代化。对我国教育现代化进程反思发现：有时，“人的现代化”被理论研究清晰地意识到，但实践却没能同步跟上；有时，教育实践变革有意无意触及了“人的现代化”，反而走在了理论研究的前面。这需要在理论与实践之间探讨教育现代化如何促进现代人品质的养成，尤其需要反思二者之间的相互关照与互动生成。

（一）人的品质（包括现代人品质）养成是多因素交互影响下的渐变过程

人的品质，尤其是现代人的品质养成，是一个多维度、多因素交互影响下的渐变过程，这一过程深刻体现了内因与外因的协同作用，是个人发展需求与外部环境变迁共同促动的结果。人的现代化，不仅是个体为了满足自身发展需要、充分展现本质力量、发挥个人才能，并主动适应环境快速变迁而自觉追求现代化的历程，同时也是国家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及生态等各个领域现代化进程中，为了追赶世界先进水平，不断调整适应、创新发展，进而对个人现代性进行有意识培育和提升的宏观战略。

“人的现代化”进程，其动因复杂而多元，既涵盖了个体层面的需要、动机、竞争与利益等微观因素，也涉及国家层面的政治发展、经济增长、社会进步、文化转型、生态变迁等宏观因素。这些因素相互作用，共同构成了一个推动“人的现代化”不断向前的动力系统。具体而言，个体需要和利益是推动人追求现代化的内在驱动力；人的交往、竞争和合作则是现代化社会中不可或缺的社会互动方式；经济增长为“人的现代化”提供了物质基础；政治发展保障了人的权利与自由；社会进步促进了人的全面发展；文化转型引领了人的价值观念更新；生态变迁则要求人树立可持续发展的理念；知识革新、科技创新、教育优化、媒介扩张以及制度创新等则为“人的现代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智力支持和制度保障。

在这一复杂多变的现代化进程中，现代人品性的养成同样受多种因素的深刻影响。家庭，作为个体成长的第一个社会环境，其教育方式、家庭氛围等都对个体品性的形成具有奠基作用。学校教育则通过系统的知识传授、价值引导以及实践活动，帮助个体逐步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为个体品性的完善提供重要的支撑。而社会环境作为个体实践锻炼和人际交往的广阔舞台，不仅为个体提供了展示自我、实现价值的机会，也在实践中不断锤炼和塑造着个体的品性。

“人的现代化”及其品性的养成，是一个由内而外、由微观到宏观、由个体到国家多层面因素共同作用、相互影响的渐变过程。这一过程既需要个体自身的不断努力和追求，也需要国家、社会等外部环境的支持和引导，共同推动人的全面发展与现代化进程的不断深入。

（二）学校教育中的课程与教学是影响学生现代人品质养成的主要因素

首先，课程作为教育内容的具体体现，其设计直接关联学生知识结构的构建和价值观的形成。现代课程体系注重全面性与均衡性，不仅涵盖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艺术等多个领域，还强调跨学科整合，旨在培养学生的综合素养。例如，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教育与艺术的结合不仅提升了学生的逻辑思维与问题解决能力，还激发了创新思维与审美情趣，这些都是现代人品质的重要组成部分。此外，课程中融入的公民教育、道德教育等内容对于培养学生的社会责任感、道德观念及全球视野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教学则是课程实施的关键环节，其方法与策略直接影响学生的学习效果与品质养成。现代教育倡导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理念，强调主动学习、合作学习与探究学习。通过项目式学习、翻转课堂等教学模式鼓励学生参与、探索与实践，不仅增强了学生的学习兴趣与动力，还锻炼了他们的自主学习能力、团队协作能力和批判性思维，这些都是适应快速变化社会所必需的能力。同时，教师在教学过程中注重情感教育与心理辅导，帮助学生建立积极的心态、良好的人际交往能力和抗压能力，为学生形成健全人格奠定基础。

学校教育中的课程与教学是塑造学生现代人品质不可或缺的两大支柱。通过构建科学合理的课程体系，采用先进有效的教学方法，以及建立全面的评价体系，可以为学生提供一个既注重知识技能培养又强调情感态度与价值观塑造的教育环境，进而培养具备创新精神、社会责任感、全球视野及良好心理素质的现代公民。这一过程不仅是教育现代化的体现，更是推动社会进步与发展的重要基石。

（三）反思：从主体性和理性迈向体系化的“人的现代化”理论与实践

现代人的培育，既是一个实践变革的过程，也是一个理论深化的方向。培育现代人的核心理论要义在于促进人的主体性与理性的全面发展。这一观点植根于经典现代化理论，该理论着重指出，个体的自主性、主动性、创造性及个性化特质构成了现代社会不可或缺的基石。这些核心品质不仅赋能个体，使其能更有效地适应瞬息万变的社会环境，还成为推动社会整体进步与发展的重要驱动力。鉴于此，教育理论探讨应聚焦于如何高效培育并提升学生的主体性品质。

构建“人的现代化”理论体系须系统探讨以下几个关键方面：第一，明确界定“人的现代化”的概念，阐析其内涵与外延；第二，为“现代人”“画像”并据此析出能准确刻画现代人核心品质的评价指标及“人的现代化”评价体系；第三，探究教育活动中的关键主体（教师和学生）以锚定人的现代化的核心要求与实现途径，提炼其相对稳定的核心特征，同时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人的现代化”理论框架与话语体系，以增强理论的本土适应性与解释力；第四，系统总结教育在促进“人的现代化”进程中所做的理论贡献，为教育现代化实践提供坚实的理论支撑。

在人的现代化实践探索方面，主体教育实验是一个典型的例证。自20世纪90年代在长江以南兴起的基础教育改革实验，将重点落在培育中小学生主体性品质，关注学生的自主性、自律性、适应性、创造性与效率感，这与现代人品质具有十分相近的特征，并且通过设置相关的教育内容体系，改革传统的教学方法和评价方式，在教育教学过程及师生互动中激发和引导学生自主学习以养成他们自主性、主动性、创造性和独特个性。

除了主体教育实验外，还有一些研究虽未直接标示“人的现代化”，但实际上却触及了这一领域。例如，魏锐、刘坚等学者提出的“核心素养5C模型”，即审辨思维（Critical Thinking）、创新（Creativity）、沟通（Communication）、合作（Collaboration）、文化理解与传承（Cultural Competence）。“核心素养5C模型”的内在要求与“人的现代性”培育的价值取向不谋而合。

这是一个复杂而系统的工程，基于已有探索，可望逐步构建起一套体系化的现代人及其培育的理论阐述、话语表达及实践方略，为培养具有主体性品质、理性精神和社会责任感的现代人奠定坚实基础。

三、“人的现代性”养成与现代人品质的评价探索

“现代性”与“现代化”虽然都是指区别于传统、过去的新事物，但“现代性”无法以量化的方式或者指标加以衡量与考察，因为“现代化”属于事实性的实证问题，“现代性”则属于价值问题，即目的取向、内在原则、行为方式等合理性应当如何的问题。可以说，进入了现代化的不同的国家在现代性方面的表现却不尽相同。“现代化”的主体—人，在“现代化”的社会中，就是要朝着“现代性”的方向迈进，在这一过程中使人在“现代化”的发展进程中探索并拥有“现代性”特征，“现代性”的特征主要体现在进步的、主导性价值观上，而生成、积淀、体现在人的身上，就是“人的现代性”，即在人的价值观念、思想道德、知识结构、工作和生活方式由传统性向现代性转变的过程中，人所体现的特性与状态。我们要实现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是既见物又见人的现代化。

（一）现代人品质评价的多维度框架构建

我国早期在“人的现代化”研究上受西方思潮的影响较多，一段时期内甚至有直接“移植”西方“人的现代化”理论于中国“人的现代化”研究的主张。有学者曾指出，现代人不是抽象的人、西化的人，而是现实的社会主义条件下的人。对此，一方面，有必要从“古”和“今”两个角度探究“人的现代化”。前者指的是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深厚底蕴中提取中华民族独特文化标识，归纳梳理其中蕴含“人的现代化”品格特质的成分，从中汲取智慧进而推陈出新；后者指的是在踏上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新征程上，探索“人的现代化”建设与新发展阶段的双向互动，从而生成具有中国特色的“人的现代化”理论。另一方面，应从“中”和“外”两个维度打开“人的现代化”视野。当代“人的现代化”理论建设不仅要聚焦国内现状和发展态势，还应审视并提炼现代化先行国家关于“人的现代化”理论与实践中的有益成分，使我国“人的现代化”建设“在依据我国基本国情的基础上更加全面，才能在‘人的现代化’建设道路的探索上少走弯路”。以此在建构有中国特色的“人的现代化”理论框架的同时，丰富自己的话语体系。

人的成长总是处于由“时”与“空”构成的特定“境脉”之中，因而，构造一个能够全面准确评估人的现代性品质的体系，不仅要从上述“古今中外”多重维度考虑“境”的构成以及对个体的作用，更要从人的成长进程定位“脉”的发生与演进，例如，人的身心成长规律，人的主体性（包括个体主体性和类主体性）发展进程、个体特殊成长经历尤其是人生关键事件和重要转折等。笔者所在团队在进行国家社会科学重大项目“中国教育现代化的理论建构与实践探索研究”的过程中，提出了对中国教育现代化的评价可以从“做强自身”“服务国家”“助力成长”三个维度展开，形成一个基本的评价框架并设计一套科学合理的评价指标和方法。本研究则基于人的现代化理论探究，聚焦“助力成长”研制相关指标，这需要从“成长”和“助力”两个方面探寻人的“成长”的价值取向和“助力”成长的家庭、学校、社会和职场等影响人、培育人、推动人发展的价值追求。

现代化先行国家在“人的现代化”理论与实践中的成功经验也是值得我们借鉴的，但不是简单模仿或移植，需要在充分理解我国基本国情的基础上进行创造性的转化和应用，以避免在“人的现代化”建设道路上走弯路。

（二）现代人成长境脉及现代性品质养成的影响因素

现代人的成长及现代性品质的养成是一个多维度、多层面、多向度的复杂过程，涉及个体与环境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并构成一种时空交织的成长境脉。在这一境脉中，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环境以及个人经历构成了影响学生品质形成的关键因素网络，每一环节都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并相互交织，共同塑造着个体的现代性特质。

人的成长之“境”，更概括地说，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三重基本关系的叠加。随着成长的时间延续，又自然而然地构成人的主体性及身心素养、关键能力和思维品质等进阶式成长之“脉”。家庭教育作为个体社会化的起点，对现代人品质的奠基作用不容忽视。家庭不仅是情感支持的港湾，更是价值观、行为规范和道德观念传承的首要场所。父母的教育方式、家庭氛围以及亲子互动模式直接影响孩子的自信心、责任感、同理心等核心品质的培育。例如：开放沟通的家庭环境鼓励孩子表达自我，有助于培养独立思考和批判性思维能力；而强调尊重与理解的家庭教育，则能促进孩子形成包容和谐的社交态度。

学校教育在品质养成中起着系统化、专业化的引导作用。学校不仅传授知识，更重要的是通过课程设置、教学方法和校园文化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团队合作精神和社会责任感。素质教育理念的推广，强调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旨在培养学生成为具有国际视野、跨文化交流能力和终身学习习惯的现代公民。

社会环境作为外部条件，对学生的品质养成产生深远影响。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全球化的深入以及多元文化的交融，为学生提供了丰富的信息资源和广阔的视野，同时也带来了价值观念的冲突与挑战。正面的社会环境能够激励学生追求卓越，而负面因素，如网络暴力、消费主义过度渲染等，则可能对学生的价值观和行为选择产生消极影响。个人经历，特别是关键事件和转折点，对个体品质的形成具有塑造性力量。无论成功还是失败的经历，都能激发个体的自我反思，促进心理韧性、适应能力和自我效能感的提升。通过不断试错与学习，个体在实践中逐渐明确自我价值，形成独特的个性和品质。

综上可见，家庭教养方式、学校教育方式、社会环境熏陶以及个人特殊经历，是影响现代人品质养成的主要因素且产生交互的或综合的作用。对这些因素及其相互作用进一步分析，则可提取出现代人品质评价的关键指标。

（三）现代人品质养成评价指标及其与成长的相互生成

基于上述关于成长境脉的讨论，对人的现代性品质养成的评价至少应体现在“成长”和“助力”两个方面，即“成长为何种样态”与“家庭、学校和社会如何助力”这两个维度之上。描述学生“成长为何种样态”，可参照国内外学者关于现代性品质或精神的研究，从两个向度发掘“人的现代化”指标：一是从个体素养的构成来看，可分列为基础素养和核心素养；二是从人对现代性的认识进阶上选择一条纵向的线索，即从经典现代化推崇的主体性和理性，到经反思后凝炼的公平正义、开放共享和可持续发展，描述现代人的心性、品质、能力特征和思想观念，还可参考《义务教育课程方案和课程标准（2022年）》对各学科课程中核心素养的描述，如思想观念、知识结构、语言能力、思维品质、责任态度、文化自信和文化理解等。描述“家庭、学校和社会如何助力”，则可从家庭教养方式、学校育人方式、社会精神状态或文化氛围等维度去挖掘。而教育中另一类主体——家长、教师、校长等，其自身的主体性和理性以及人文精神，既是对年轻一代成长的影响因素，本身也构成“人的现代化”一部分。

以这些指标评价人的现代性品质，对其成长无疑起着导向、激励、助推和鉴别作用，反过来，主体成长在新时代、新环境和新技术等影响之下，将出现一些新征兆、新问题和新动向，这又向评价的科学性、有效性和教育性提出新的挑战。可见，主体的品质养成与评价方式和机制之间存在着一种复杂而微妙的相互生成关系。这一关系不仅深刻影响着个人的成长轨迹，也塑造着社会的整体风貌与价值取向，值得深入探究。

（本文参考文献略）

初审：王悦桦

复审：孙振东

终审：蒋立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