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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求基于身体的整全教育:人工智能时代的儿童教育审思

作者:西南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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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西南大学

来源:《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19年第3期 作者:樊杰 王果

摘 要:人工智能是模仿人类智能活动规律以达到能模拟、延伸、扩展甚至超越人类智能的技术,其发展将给人类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然而,在当今儿童教育中,人们大都基于知识学习与智能发展的考虑忽视了身体的深刻性,因而难以回应人工智能时代的要求。具身教育强调身体作为个体成长与教育的根基,具有很强的时代意义,但是我们仍需警惕单一“具身化”的教育倾向,而应追求基于身体并超越身体的整全教育,从而引导儿童成长为以积极健全的态活在天地之间的整全之人。

关键词:身体;整全教育;人工智能;儿童教育

科技在不断改变人类的生活。随着各种高科技不断融入生活的各个领域,人类的目光也逐渐由对自身内在秩序的关注,转移至对高新便捷的技术的欣赏与崇拜。这一趋势,既包含着对人类智能的信心,同时也潜藏着将人智能化与简单化的危险。因而,当人工智能技术对人类智能构成挑战时,人类将不得不对自身智能和生命本质进行重新认识,并对发展生命的儿童教育与其他教育进行重新探索。

一、人工智能时代的人类本体危机

人工智能最早是指模拟人类“能够被精确描述的学习特征或智能特征”[1]的机器。在弱人工智能阶段,它们具有简单的信息搜索、辨别、推理、证明和求解等思维智能;在强人工智能阶段,则可以通过模拟人的感觉器官和自然神经网络的运行机制,获得对外界的识别能力、自主能力和深度学习能力;而到了超人工智能阶段,它们则能像人类一样自主理解、思考和决断,并且,由于它们的信息搜集和分析能力更强,决断甚至比人类更准确。2016年,人工智能机器人AlphoGo战胜人类围棋大师李世石,已经凸显了人工智能在深度学习和信息更新上的优势,其后,AlphaGoZero、AlphaFold等更为强大的人工智能程序又相继诞生。对此,有学者预测,超级智能“几乎在所有人类感兴趣的领域都超过了人的认知表现的智力”[2],并表示目前“已经在多个领域超过了人的智能”[3]

对于人工智能的发展,很多科学家认为必须重视潜在的危险,并提前设置人工智能的发展界限,否则人类很可能面临毁灭的结局。霍金谈到,自从人类文明开始以来,侵略往往出现在相对具有生存能力优势的不同群体之间,而当人工智能发现自己是优势物种之后,就难以被人类控制。因此,“制造能够思考的机器无疑是对人类自身存在的巨大威胁,当人工智能发展完全,就将是人类的末日”[4]。“人类需要控制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兴科技,来防止它们在未来可能对人类生存带来毁灭性的威胁。”[5]尽管将人工智能技术与人类毁灭相提并论有些耸人听闻,但也说明,与史上任何一次科技革命不同的是,人工智能技术首次对人类数千年来形成的“人是万物的尺度”或“人是生物体进化的终极形态”的信念带来冲击。也就是说,人工智能不仅会直接改变人类生活,还会直接影响人类对自身本体存在的理解。

对此,很多学者持“人类信心论”。他们认为,人工智能对战人类顶级智能的胜利,其实质是深度学习的胜利。只要人类进行深度学习,同样能达到甚至超越人工智能的学习效果。但是,这种观念忽略了一种事实,即人工智能的信息更新速度非常快,“在高速硬件上运行的整个大脑模拟。一个运行速度是生物大脑1万倍的仿真系统可以在几秒钟内读完一本书,并在一个下午写出一篇博士论文”[6]。也就是说,若单就一个特殊主题的深度学习而言,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的进步速度比自然人脑快得多,而按照这种学习速度,人工智能将在某个发展奇点之后进入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领域。我国学者蔡曙山先生试图从人类心智独特性的角度来为人类的本体信心立论,他基于人类心智的五种不同层次,指出在语言、思维、文化等心智的高阶层级上,人工智能都只是对人类心智的模仿,而人类的自然语言、创造性思维与文化成果的独特性,都是人工智能始终无法超越的[7]。诚如蔡先生所言,“语言和思维形成知识,知识积淀为文化”[8]。然而,如果说人类心智的高阶层级是建立在知识发展的基础上,那么,当人工智能的知识积累超越人类数千年来的知识积淀后,人类的独特性又将何存?事实上,即便人工智能在知识处理的符号上与人类不尽相同,但倘若其发展出一套与人类符号系统相通的方式(实际上已经开始做到了),那么它在知识系统上完全超越人类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了。

二、当今儿童教育智能化之忧思

无论我们对人工智能的发展持消极还是积极的看法,都难以避免涉及对人类自身发展目标的认识问题,这一问题也正是教育目的的基本问题。而当我们试图在知识层面与人工智能较量,并由此得出人类优越与否的结论时,就意味着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将知识与智能作为了人类发展的基本目标,也作为了培养何种人以及如何培养的标准。

事实上,我们当今的儿童教育正在越来越以知识与智能发展为目标。由于整个时代的知识更新速度越来越快,很多教育者开始致力于开发儿童智能和引导儿童深度学习,以回应这一无形压力。相应地,对儿童社会情感、生命领悟等个性品质则没有给予应有的关注。尽管很多中小学都声称他们的课程与教学致力于孩子的个性发展与创造力培养,但实践中却更多偏向了知识应用能力的培养。例如,很多慕课、微课、翻转课堂、小组式教学等教育形式,就大多以让儿童主动求知为出发点。

强调知识学习作为儿童培养的基本目标,主要源自工业革命时代形成的知识至上的信念以及由此产生的知识传授模式。在数百年的科技发展进程中,这种立场一直稳步推动着个体与社会之间的良性互动——社会需要不同领域的劳动力和人力资本,而教育则通过知识与智能训练以达到该目的。然而,时代在改变,这种平衡将被打破,掌握知识的多少与快慢将不足以成为人在社会中发展的保障。因为十多年后,人工智能的知识水平将超越司机、翻译、医生、棋手等人类专业劳动者,并将替代绝大部分知识性和技能性的工作。也就是说,现在刚刚入学的小学生,如果学习中仅以知识建构与智能发展为目标,将难免被淘汰。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即便人类通过长时间复杂的深度学习可以获得比人工智能更高的智能水平,这一过程的艰难性也会使很大一部分孩子难以如愿:他们既无法适应人工智能时代的工作环境,又无法合理地认识自我,最终将连“被剥削”的机会都会失去。因为“剥削是一种社会关系”[9],它至少意味着个体仍然被社会所需要。

因此,关键问题不是知识学习与智能发展本身是否具有意义(这自然是毫无疑义的),而是使人面对不确定未来的根本力量是什么,或者说,什么样的教育才能发展人区别于人工智能的独特性与尊贵性?显然,仅仅基于知识学习的智能化发展并不足以回答这类问题。

三、回到身体性:智能化时代的人类

发展与儿童教育考量在强调知识与智能的思维背景下,人们很容易重智能而轻身体,将身体边缘化和工具化。而事实是,只有重思人类身体的本质及其蕴含的深刻秩序,我们才能发现人类相对于人工智能的独特意义和特殊优势。

人的身体并不仅仅是智能发展的工具,也不仅仅是智能的某个种类(如空间智能、身体—运动智能等),而是超越智能的生命存在方式,是人的自然本体,也是人的潜力所在。正是身体的特性决定和影响了人性以及所有与人相关的认知和智能属性。梅洛·庞蒂认为,我们正是通过身体意识到世界[10]。这意味着,世界的一切正是通过身体、并以身体性的方式成为个体自我的一部分。它或是显现某些内容,或是隐而未现某些内容,或是完全遮蔽某些内容。无论何种状态,都成为我们认识的前提。从这个意义上而言,身体是人存在的界限[11],亦是人难以被认识的神秘存在背景。人的身体蕴含着极其丰富和深刻的信息,这其中仅有极少部分进入到我们的意识领域,并进而构成了与之相关的智能。这既意味着身体的反应无法被完全预测,而存在失控的潜在危险,同时亦意味着身体的秩序无法被穷尽,而存在巨大的潜能。这是身体的混沌性所在,也是个体发展与教育引导的可能性所在。

人类与人工智能的本质差别,正是源自身体的差异。对于人而言,身体是认识的主体[12]。我们通过酸甜苦辣等感觉认识食物,通过寒冷与温暖等感觉知晓天气,通过相互交往的感受认识他人,通过身体感通万物……这种基于身体体验和忆的独特认知方式,使得我们在信息更新速度上要比人工智能慢,但同时也使我们可以形成与其他事物之间的深度关联,从而获得生命的意义感。正所谓“一叶而知秋”。通过一物来知晓万物,通过极细微和具体的事物来获得对于普遍事物的启示,这正是人的身体带来的独特意义。正如梅洛庞蒂所言:“我们的身体是活生生的意义的扭结。”[13]身体所潜藏着的这些联系、认识和意义可能在某个具体情境或事物的触动下生发出来,它不一定是逻辑清晰的,但却是潜藏着神秘的可能性和潜力的。而与人的认知不同的是,人工智能缺乏人类思考和行动时的感性、体悟和渴求“善好”的神圣性等身体特性。在认识某个具体的事物时,人工智能乃是通过自身程序系统进行数理和逻辑的推导,这种严谨的理性特征,使得它“对于某些信念之间的‘相关性’的语义标注不会自动导致对于诸信念之间‘非相关性’的语义标注”[14]。也就是说,它无法触类旁通,也不会明白事物与情境之间那些潜藏的暗示与关联,尤其是无法了解那些直指人类情感的隐性意义。或者说,那些与身体相关的能力,譬如直觉、灵感、情感、共通感、神圣感,意义感等,才是人性尊贵的真正体现。因此,正是在身体的意义上,人获得不同于人工智能的独特意义与发展可能。

儿童是人类原初和本真的形态,相较于成人,他们更清晰地呈现出人类的身体属性。儿童的世界,是一个在本能、感觉和基于这二者的想象中所建立的神秘世界,儿童与这一世界本然相通,他们直接触碰世界的本质,因此,他们看上去就像是天生的科学家、艺术家、文学家和哲学家。儿童透过人的身体语言认识他人,他们对眼神、表情以及所流露的情感的关注更甚于对话语本身的关注,因此他们有时不靠话语都可以对话。儿童展现自我的方式也是身体性的,成人若想了解儿童的想法,只需观察和理解他们拼图、作画、唱歌、舞蹈和其他行为所展现的独特信息,就能达到目的。正是由于这种身体性的存在方式,儿童比成人更能触类旁通,更难预测,也更具有创造力,儿童身体的生长亦启示了生命之深刻。一般来说,一个孩子3个月左右就可以通过微笑同关爱他的成人建立情感联结;2岁前后获得身体自由行动的能力后,就会呈现出令人惊讶的好奇心,并开始具有自我意识;3岁前已经具有敏锐的性别感受;3-4岁对色彩着迷,并可以借助涂鸦表达丰富的想法;6岁左右脑重达到成年人的90%,拥有复杂的思想和多变的情绪;到12、13岁开始具备男人或女人的特征;18岁左右身体强健成熟,开始散发性别的魅力。这一生长过程中,伴随着身体的直接改变,儿童那些由身体所承载的特性——如语言、思维、审美、爱、意志能力等一一也随之发生了巨大改变。我们可以观察到,儿童身上不断地涌现出内在的生命秩序,同时,通过身体的互动,他们与周遭的联结也不断加深。事实上,这种身体的不断变化与延伸,就是个体发展。

《尚书·周书》云:“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人在天地中创生,天地赋予了人之身体的自然本性。正是身体自身蕴含的复杂而深刻的可能性,让我们能够深深地进入世界,感通于天地,与万物相融,并依循天地之道追求至善和美好,成为无法被复制的、不断创造着未来的、立于天地之间的伟大生命。这种深刻的身体性,是人类的尊贵与独特的体现,也是当今儿童教育所要寻求的。而我们当今的教育却恰恰是在片面强调智能发展的过程中,忽略了身体的意义及其与儿童的一体性。用斯宾塞的话来说:“我们现在不是重视身体忽视心智,而是重视心智忽视身体。”[15]

四、基于身体的整全教育:人工智能时代的儿童教育方向

在人工智能时代,我们需要一种基于身体的整全教育。

所谓基于身体的教育,指的是教育不应仅仅是智能性的,更应是身体性的,是以身体的发展作为基本出发点的。基于身体的教育意味着,儿童在感觉、情绪和情感等方面对美好事物的体验,应该是所有教育方法与教育过程的基础。儿童接受教育的过程,应当是对自然万物的体验的过程,也应该是与周围的人建立亲近情感联系的过程。基于身体的教育不否认智能性发展,但强调智能发展须以儿童的内在身体属性作为基础,并指向身体的内在需要,进而促进自我生命的深刻体验与认识。

具身认知(教育)研究为此提供了丰富的资源。具身认知主要强调以下原则:第一,具身认知是人的身体对世界的加工与重构而呈现出来的认知,那些看似与身体无关的“抽象思维”实际也是基于“身体的”“隐喻”,是“借助具体的、有形的、简单的源域概念来表达抽象的、复杂的靶域概念”[16],其起点与基础仍然是身体感觉与身体体验。第二,人的主体性并不仅是“心智”活动的表现,更是身体与世界的互动,因为“人只有在现实的感性的客体中才能表现自己的生命”[17]。第三,个体认知的关键是“身体在认知活动中的主体性与动态性”[18],是“身体和环境的互动塑造的”[19]。具身认知与杜威的经验观及“做中学”思想十分吻合,都强调在身体与环境的“关系参与(做)的过程中实现经验的更新”[20],因此在儿童教育领域应用甚广。例如,强调活动与游戏的教育价值、通过体育活动改善儿童脑部发育、设置具身体验引导儿童学习抽象知识、设置身体认识课程治疗心理与精神问题、开发体感技术与虚拟现实技术提升各类学习体验效果,以及为那些“在语言能力、理解能力和沟通能力存在缺陷的”孩子提供新的学习思路[21],等等。

不过如果我们仔细分辨,就会发现,将“具身”理解为“具身性”或“具身化”是有明显区别的。“具身性”指的是人的身体本性,是人的生命与世界之间的深刻关系,而“具身化”则是利用这种本性去认识某类给定的知识(或观念),是人为的、具体的。人的存在与认识一定是“具身性”的,然而某种具体的知识学习是否是“具身性”,则需视其是否符合身体的自然属性,其影响是需要验证或考察的。例如,运用虚拟现实体感技术的“具身学习”,就有很多需要深入考量的地方:体感技术教给儿童的具身知识是否具有长久的益处?以什么标准检验这些“具身知识”的价值?如何帮助儿童区分虚拟和真实并克服感觉的混乱?如何引导儿童理解身体自身的“浑沌”(chaos)的特性[22]?怎样避免“具身”技术作为新的智能技术剥夺身体的自然需要?等等。

儿童教育应当是一种基于身体的教育,但同时亦应提防简单“具身化”的潜在危险。在人工智能时代,我们需要的是一种基于身体的整全教育。

所谓整全教育,是指一切教育行为都应指向人的“整全”发展,以个体“成人”为前提。“成人”即实现人之为人的应有目的,指的是个体基于对身体的深刻性的理解,而选择过一种与其内在目的相应的通达而优良的生活。“成人”意味着教育不仅需要智能的训练,更需要价值的引导;不仅需要理性的引领,更需要感性的陶冶;不仅需要逻辑,更需要想象和直觉;不仅需要可验证的知识与事实,更需要难以验证的神话与童话。“成人”意味着教育虽以身体作为起点,但并非以个体的身体作为原点。那个既在身体之中、又高于身体并蕴含宇宙万物一切自然事物之目的的神圣的秩序法则,才是教育空间展开的真正的逻辑原点。

现代社会由于片面强调智能而忽略身体,使得儿童很难在与世界的充分联结中获得深刻的感知,从而产生前所未有的空心感和孤独感,这也正是我们时代各类青少年心灵疾病的根源所在。在这样的时代中,教育者不仅应当强调身体的意义,还应当引导孩子通过认识身体内在的深刻秩序来明白人的本质及其可贵,并引导他们在与天地万物相通融合的真实生命中发现自身的意义与可能。孩子在这样的生命领悟之中,会产生更深层次和更多维度的学习动机,从而获得更多的自我超越的可能。在人工智能时代,正是这种源自生命深处的内在力量可以使我们面对不确定的未来。

五、人工智能时代儿童教育的基本原则

人工智能时代是一个智能高度发展的时代,同时亦应是一个需要高度发展人的身体性来培育人性的时代。我们甚至可以说,这样一个时代的教育,相较于传统教育应该更具有人类普适性的特征。儿童时期是个体力量“浑沌”发展的初始时期,这一时期个体本身就是以一种整体性的方式参与世界。在这一时期,强调一种基于身体并超越身体的整全教育,既是儿童健全发展的需要,也是人工智能时代的必然要求。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儿童教育应当遵循以下基本原则:

儿童教育的基础应当是音乐与体育教育。音乐是身体与世界之间的感通方式,而体育则是身体自身的发展方式。这两种教育形式,既是儿童身体发展的根本形式,也是其他教育的基础。在儿童教育中,相较于发展身体的内在感知能力与生命领悟能力而言,知识学习并非是一种优先价值,因为身体内在能力的发展是知识学习的基础,身体内在能力的限度亦是学习能力的限度。故而,通过优美和积极的音乐教育来培育儿童和谐的身体感受,通过多样而有趣的体育教育来发展儿童对自我身体的领悟与控制能力,由此让儿童能在两种活动中超越自我,这恰是知识学习的基础。

第二,应当引导儿童认识世界内在的秩序,体验身体内在属性所顺应的“天道”或“逻各斯”[23]。“天道”或“逻各斯”是人们对于世界背后的基本规律和内在秩序的描述,是超越个体之上的、将宇宙万物整全为一体的形式。引导儿童认识和体验“天道”或“逻各斯”,发展一种与整个宇宙相呼应的内在生命节律,能够引发他们对宇宙和身体之奇妙的敬畏心,帮助他们超越狭隘自我,学习与天地物我和谐共处。在此意义上,中国文化中关于“天道”的思想传统能提供很多教育借鉴,如“依天道而行”的“节气”[24],依“天道”之律动并转换为生命之节奏的“节日”,以及体现“自然生命之维持、养护”与“精神之陶冶、养育”的“礼法”“礼节”[25]等等,对培育儿童的精神自觉很有益处,还可以成为儿童规则意识、科学意识、反思意识等众多超越性品质培养的基础。

第三,将想象力、友爱、美感等身体性品质的培养作为儿童教育的重点。想象力是创造性的源头之一,是被某种感觉所激发而产生的异想天开的、自由自在的整体性体验。它不仅是一种智力品质,更是一种灵性品质,常常带有强烈的个人特点。友爱是儿童需要学习的最基础的关系品质,它是儿童形成对他人和社会的良好意向性的前提,也是儿童自我感受与自我评价的基础,它往往基于感同身受的同情心与同理心而建立。美感是身心整体被美的事物吸引而产生的愉悦感受,是将直觉的形象与超越的原型合一的体验状态,是儿童形成兴趣与志向、进行创造活动与发展抽象性思维的前提。培养儿童最为基本的身体性品质,实际上正是为儿童将来的发展奠定基础。

第四,在早期教育中,音乐和体育可以融入诗歌、自然观察、劳动教育、交往、知识学习等各种教育形式之中,从而使得儿童进入知识与文明的过程成为一种身体参与的过程。同时,所有的诗歌、音乐、体育、劳动、交往和知识学习的过程,又应尽可能地保持内在的统一,使得儿童的身体体验本身是完整的而非断裂的。这种统一并非要求儿童教育的所有内容相同,而是要求儿童教育在那些关于人与宇宙的内在理解上保持相通。也即是说,教育者要尽量在所有的教育活动中,引导儿童发展一种天人物我的和谐一致、遵循内在之“道”的身体感受与认识。只有这样,才能将知识(或智能)的多样性与身体感受的多样性统一起来,将对自我的爱与对世界的爱统一起来,从而培育儿童健全的心性,进而能以健康和开放的心态面对自我与世界。

六、结语

在人工智能时代,我们需要避免由于对身体需要的误解而产生的极端智能化倾向,更要避免由于这一误解而将人工智能的发展引向错误的方向。只有人类真正地去认识和实践那些内在于我们自身的高贵价值和神圣意义,我们才有可能创造出与我们相似并能与我们共存的人工智能。而我们的教育亦应重视身体及其蕴藏的深刻秩序在个体成人中的重要性,从而引导儿童成长为可以超越自我的、充满深刻可能性的、以健全的生命姿态活在天地之间的整全个体,能从容不迫地面对未来的种种不确定性和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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