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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生态系统建构——基于“新”教育生态学的理论视角

作者:朱旭东,赵瞳瞳
阅读数:118

来源:《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22年第3期


摘 要:儿童全面发展离不开教育生态系统内部动态平衡和与环境系统的紧密合作,这是乡村教育发展的关键。当前研究缺少对乡村教育生态系统的探讨,尤其是没有从儿童全面发展的维度探讨乡村教育生态系统的建构。本研究基于教育生态学理论,在建构“新”教育生态学理论的基础上,通过系统梳理当前乡村教育生态困境,批判性借鉴历史经验和发展前沿,在此基础上提出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自然、社会、规范、网络以及学校生态系统建构模型。新时期乡村教育发展可以深度开发乡村优势,以史为鉴,取长补短,实现乡村教育跨越式发展,助力乡村振兴。

关键词:乡村教育;教育生态学;儿童全面发展;学校系统


乡村振兴背景下,乡村工作重心从基本物质需求满足到精神追求转型,人口素质提升尤其儿童的全面发展成为教育关注的重点,这对乡村教育发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然而当前我国乡村教育发展面临系统困境,乡村学校基础设施仍普遍落后于城市地区,乡村教师队伍数量结构性短缺且流失严重,乡村教育质量不高等一系列问题全方位影响乡村教育生态和发展。[1]乡村教育自身生态体系不健全,更无法为儿童提供良好的教育环境,无法形成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教育生态。乡村教育发展离不开当前社会环境,更离不开不同历史时期乡村教育的更迭发展和交替累积。乡村教育发展需要以史为鉴,我国有较长的历史时期处于农业社会,乡土文明作为我国文明的基本形态构成了我国社会的根基和底色。乡村教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回归乡土,形成乡村教育的独特性。乡村教育发展同时需要展望未来,智能时代社会发展为乡村教育提供了跨越式发展的技术路径和可能性,数字资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有效缩减教育鸿沟和城乡差异。本文在“新”教育生态学理论视角的基础上提出新时代背景下促进乡村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生态系统的建构。

一、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生态系统构建的理论基础

儿童全面发展需要从生态系统维度切入,单一的学校教育无法解决教育系统面临的问题,更不能为儿童提供全面发展的环境。1976年,美国教育家劳伦斯·克雷明(Lawrence Creming)在《公共教育》一书中首次提出教育生态学(Ecology of Education)这一概念。教育生态学强调教育情形的范围和复杂性,克雷明认为教育是一个有机的、复杂的、统一的系统,是在一系列教育机构配置和与社会的互动中形成的。学校教育需要紧密结合外部生态系统,共同形成良好的教育生态。[2]教育公共性属性奠定了教育作为公共社会问题讨论的基础,教育关乎社会和发展,克雷明认为需要公开公共地思考教育问题和制定公共教育政策,而不仅仅是局限在学校围墙内探讨教育。克雷明同时强调教育生态学的整体性和关联性原则,既关注构成教育生态系统的不同系统、子系统之间的相互关系,也强调生态系统内部、子系统之间达到的平衡状态。[3]

学者对克雷明教育生态学进行不断发展和完善,并借鉴生态学相关原则,提出了“限制因子”“生态位”“花盆效应”和“生态链效应”等原理,[4]范国睿总结教育生态受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和规范环境在内的复合生态环境影响。其中,自然环境主要是指各种自然地理空间及自然资源系统与循环,自然环境为个体生存和发展提供适宜的空间和资源,是人类社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物质基础。社会环境又称结构环境,由政治、经济、人口、家庭、职业等环境要素组成。规范环境又称价值环境,是人类在社会生活过程中所形成的各种态度、风气、价值观念等。[5]范国睿同时认为教育生态与规范环境的关系比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更密切,因为教育本身就是规范环境的主要构成要素——文化——的一部分,各种社会文化借助于教育才得以传播、继承和发展,而教育又以各种社会文化为内容和素材。[6]基于克雷明对公共教育的讨论,虽然学校教育受各种社会环境文化制度影响,但是学校仍然是开展教育的关键场所,学校系统是教育生态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本研究将学校系统作为与自然、社会和规范系统并列的生态系统,共同构成教育生态系统。同时,随着智能时代的到来,网络和数字资源成为人们生活的主要构成部分。信息通信技术的发展,互联网普及,手机和电脑等媒介广泛使用,充斥着人们的生存空间,并以强有力的方式影响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7]而且信息化教学也逐渐成为学校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推动教师教学方式和角色改变,丰富教学内容和方法,开放教学环境,增强师生互动等,为教学方式改革带来积极影响。因此,网络系统成为新时代背景下教育生态的一个组成部分。基于此,本文在教育生态学的基础上提出以自然、社会、规范、学校和网络系统共同构成的“新”教育生态学。

教育生态学理论的核心是优化教育生态系统,为受教育者提供全面的教育,因此,“新”教育生态学需要以儿童全面发展为核心,脱离儿童成长的环境去谈教育生态是没有意义的。当前教育学界对儿童的全面发展更多是期待和希冀,尚未提出系统可行的儿童全面发展教育路径。朱旭东等构建了儿童全面发展的多学科概念,指出儿童全面发展包括道德和公民性发展,认知与情感发展,社会性与个性发展,艺术与审美发展,健康与安全发展五个维度。[8]儿童全面发展强调儿童发展的全面性和系统性,儿童的全面发展以学校教育为核心,涉及不同维度的发展,需要不同生态系统的支持,仅有学校教育不足以完全理解和构成乡村儿童全面发展的教育全貌。而且儿童的全面发展需要不同生态系统间的联系与合作,以学校系统为基础,儿童道德和公民性发展需要纳入社会规范系统,健康与安全发展可以在自然生态中创造,社会性和个性发展与社会生态紧密相关,艺术和审美发展可以结合社会、自然与规范系统。从“新”教育生态学角度,本研究指出教育生态应该是以学生全面发展为中心的生态,探讨乡村教育的构成框架,如自然系统、社会系统、规范系统、学校系统和网络系统如何共同作用于儿童发展和成长(见图1)(图1略)。

二、当前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生态系统困境

(一)乡村教育生态系统间割裂

教育生态系统强调在一个相互联系的系统内,不仅有机体与其环境之间存在着相互依存、互为因果的关系,而且各子系统之间及子系统与母系统之间也同样有着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就是不断地进行能量、物质和信息的交流。[9]根据生态系统的整体性和关联性原则,只有紧密联系的复合生态系统才可以为教育提供完整的教育生态。当前乡村教育是局限在学校系统的教育,学校教育与外部自然、社会和规范系统存在不同程度的割裂。

首先,当前乡村学校与自然系统物质循环断裂。乡村城镇化建设和基础设施开发带来大范围的自然环境破坏。工业化乡镇企业对自然资源剥夺式、不计后果的开发开采,严重破坏了乡村自然资源,而且乡镇企业自身设备和环保意识落后导致各种工业污染物直接排放,严重污染了乡村自然环境。再加上城市污染的大规模治理,许多污染企业转移到乡下,乡村成为容纳环境污染的场所。[10]乡村河流、湖泊、土地和天空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儿童校外活动空间被极大压缩,与自然亲密接触的机会丧失。无法在更大的自然环境中嬉戏玩耍导致儿童在一定程度上失去健康与安全意识的发展环境,无法用身体感官感知自然的美导致儿童成长在人为建造的环境中,缺乏艺术与审美发展的环境。

其次,乡村学校与乡村社会系统脱节。乡村社会经济发展动力不足,导致乡村社会系统发展滞后,城市化进程持续加剧了乡村人口流失,乡村出现空心化、老龄化现象。[11]数据显示,从2001年到2019年,我国村庄从345.9万个减少到251.3万个,减幅达27%,而城镇人口从2001年的8495.4万人增加到2019年的1.45亿人。[12]村庄大规模减少,城镇务工人员增加,都使得乡村留守儿童数量增加。乡村学校外部的社会环境架空,父母和家庭教育缺位与失责,长辈的代沟与隔阂等使得乡村儿童失去与乡村社会的链接,造成与乡村社会系统能量交换壁垒,严重压缩儿童社会性和公民性发展的空间。

此外,乡村社会空心化状态也直接制约乡土文化价值体系的发展,乡村社会规范系统与乡村学校的能量、信息传递受阻。城市文明和现代结构主导下的社会观念形态发展严重冲击了乡土文化价值体系,导致其边缘化且面临解体。传统价值观念丧失,传统节日典礼仪式不在,乡土气息变淡。[13]在这种文化和规范匮乏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儿童缺失了本土资源的支撑,丧失了本土文化自信。[14]被现代化冲击和边缘化的乡村社会规范系统导致乡村儿童失去与乡村本土价值观念的连接,信息传递空间缺失,儿童在学校之外失去道德和公民性发展空间。

(二)乡村学校教育系统内部失衡

“新”教育生态学除了强调系统间的相互关系与作用,还强调子系统内部的生态系统平衡。当前乡村学校教育系统内部没有形成支持性内部生态,教育者、受教育者、教育内容和教育手段等学校教育要素之间出现关系错位、相互制约的情况。

首先,作为受教育者的学生生态位下降。生态位原理强调个体在整体系统所处的位置、地位和机能作用,只有处于关键生态位才可以获得完整发展。[15]乡村教师数量结构性短缺导致乡村无法提供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虽然统计数据显示我国乡村学校生师比持续下降,但是乡村教师数量仍显著低于城市水平。[16]而且多数乡村学校还存在严重的音乐、体育、美术等学科教师短缺,2016年的全国美育教师数据显示,80%以上的美育教师缺额在乡村学校,乡村地区小学美育教师缺额超过50%。[17]有些乡村中小学不仅美术、音乐老师短缺,数学、物理和信息技术等学科教师也尤其少,这种情况在偏远乡村小规模学校尤其普遍。[18]较低的师生比和全学科课程无法开齐的情况直接导致学校教学无法做到以学生为中心,更不能做到以学生的全面发展为中心。

其次,乡村学校硬件软件设施短缺制约教学内容和教学方式的更新迭代。限制因子定律指出,生态系统中存在各种限制因子,任何一个因子发展不充分,都会对整个系统产生或大或小的负面影响,只有各个因子协调发展,才会使整个系统呈现最佳的发展态势。无论生态系统的规模如何,其限制因子都是存在的,且随着时空的变换,原本起促进作用的有利因子也可能会转变成限制因子。[19]乡村学校基础设施落后一直是制约乡村教育发展的一个限制条件,虽然《全面改善贫困地区义务教育薄弱学校基本办学条件工作专项督导办法》(2016)和《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2018)等项目对乡村基础设施的补齐起到关键作用,保障乡村学校基本教学条件,改善学校生活设施,同时推进乡村学校教育信息化发展。[20]但是与城市地区相比,乡村学校设施仍旧落后,乡村校舍、图书馆、实验室、多媒体教室等配备不健全,尤其是信息技术的使用在乡村学校与城市地区存在巨大差距。有研究发现,偏远贫困地区教师能有效利用信息技术上课的比例不足30%,96%以上的教师仍采用手写教案和“书本+黑板”的教学方式。[21]信息技术在乡村地区的落后导致无法为儿童提供丰富的科学学习认知环境。

与硬件设施紧密相关,乡村学校教学质量也明显落后城市地区。乡村教师教学内容和教学方式更新缓慢,仍普遍使用传统教学方法,即以教师为主导的教学,学生的生态位被削弱,处于被动接受的状态,学生课堂主体意识薄弱,学习参与度不够。[22]这种教学方式也直接影响学生成绩,尤其是高考成绩,2010-2015年间,乡村学校高中生应届高考文科本科上线率仅为6%-10%。[23]西南某县数据显示,全县小学六年级学生语文平均及格率为88.6%,数学平均及格率为71.6%,而乡村小学对应成绩及格率只有54.3%和27.4%。[24]而且乡村地区课程改革和教学方式改革滞后,信息技术教育发展缓慢,都成为制约乡村教育发展的短板。

当前乡村学校教育系统与外部自然、社会系统关系断裂,使得教育局限在学校内部,而学校内部系统失衡,缺乏支持性内部生态环境,直接影响乡村教育发展,乡村学校更不能为学生提供全面发展的生态系统。根据“花盆效应”,外界环境的控制可以影响主体对生态因子的适应阈值,局限在特定环境中会导致个体适应阈值下降,生态位变窄,进而导致发展受限。[25]可以通过多方位扩展乡村教育的参与主体和生态环境,提高乡村儿童的适应阈值,消解“花盆效应”带来的不良影响。

三、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教育生态系统的历史经验与前沿借鉴

以史为鉴,我国长期的乡土文明形态奠定了当前乡村社会发展的基调,尤其是改革开放初期,乡村人口和生态结构完善,乡村社会蓬勃发展。1978年,我国有8000万乡村人口,是城镇人口的八倍。1982年第三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乡村人口仍占全国总人口的79%,城镇人口占21%。[26]该时期教育系统边界不固定,学校与社会、自然和规范系统紧密联系,丰富的物质、能量和信息交换创造了儿童全面发展的教育环境,乡村自发形成了一个系统间合力的、具有完整性和教育性的教育生态。

自然系统方面,改革开放初期我国乡村自然环境优美且完整,为儿童提供了良好广阔的自然活动空间。儿童可以与乡土及栖居其上的草木虫鱼鸟兽亲密接触,在自然中爬山、爬树、过河,在田野里游戏,挖泥鳅、抓黄鳝等。这种与自然环境的亲密接触,提供了儿童脑智发育的多感官通道,激发了儿童的自然审美、创造力以及适应环境的能力,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锻炼了儿童的身体,促进了其健康与安全意识的发展。

此外,儿童与家庭和社群等社会系统联系紧密。改革开放初期家庭是社会的基本单元,家庭成员关系紧密,大家庭和社会关系网络丰富,为儿童社会化情感和心理健康发展奠定了基础。根据1987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资料,乡村以五人以上的大家庭居多。[27]该时期乡村家庭结构完善,乡村劳动力流动就业处于萌芽状态,农村生态环境相对封闭且稳定。[28]儿童作为家庭成员要分担家庭生活和生产劳动,生活劳动包括做饭、洗衣、缝衣被等,生产劳动包括放牛、种地、砍柴等。这些劳动过程对儿童身心都是一种锻炼,而且在自然的劳动中经常经历狂风暴雨、高温酷暑等极端天气,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锻炼了儿童的吃苦耐劳的品质。儿童通过劳动认识到其产生的价值,也促进了儿童价值规范体系的形成。家庭关系之外,儿童还有丰富的社会关系经验,包括以血缘为基础的亲情关系和以社会媒介为基础的熟人关系,如朋友、同学等。[29]亲戚邻里交往频繁,如春节儿童跟随家人去拜年,建立起一种稳定和谐的社会关系。同时,儿童自身社会交往经验丰富,拥有丰富的社群成员和朋友关系网络,这种良性的社会关系经验也增加了其积极参与社会交往的行动,形成儿童社会关系发展的良性循环。这种丰富的社会系统连接为儿童个体道德伦理和社会性个性发展创造了条件。

同时,改革开放初期的乡村保留有完整的传统文化习俗和社会规范系统。该时期的乡村社会是一个依靠生活习俗维持社会关系和行为规范的地方,乡村地区紧密的社会关系和人群聚集方式推动社会生活习俗被内化演变成为人们的生活习惯和行为准则。如浙江蔡村近代崇学重教、乐善好施的习俗对该村村民思想和行为起到良好的教化作用,该村近代曾有一幢房子走出五位名人。[30]虽然当时并没有匹敌现代社会的健全法律体系,但是这种与人们生命紧密结合且符合生活习惯的社会生活习俗为儿童创造了良好的行为规范环境。乡村社会多样性的规范系统构成儿童成长和教育的底层价值观念,所带来的能量流动夯实儿童道德和公民性发展的根基。

该时期总体乡村自然社会形态完整,人文和价值体系完善,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社会教育紧密联系起来,与教育形成合力,教育发生在多种空间,包括学校、农场、田野、电台和电视台等,促进了乡村儿童的全面发展。但是同时,该时期乡村教育形态也有明显的局限性和不足,尤其是学校教育系统内部。受当时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和物质生活水平的影响,当时的学校教育缺乏良好的硬件和软件系统,学校教育发展严重滞后。硬件上面,学校缺乏基础设施保障,教室、操场、图书室等设施设备严重不足。软件上面,当时处于学校教育体制和内容都处于探索发展期,教育体制不完善,教育内容缺乏科学系统支撑,而且没有形成相应的概念体系。学校教育系统的弱势地位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该时期学校与外部系统紧密合作的教育生态。这也意味着该时期的教育生态更多是无意识状态下生成,具有偶发性、脆弱性特征,是特定历史发展进程的产物。其发生的偶然性也决定了其不可持续性,随着社会经济的持续发展,乡村自然、社会生态遭到破坏,其合力教育生态系统也随即消失。再次,自发形成的教育生态体系发生于学校教育弱势状态的前提下,教育体系和社会的边界不清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学校正规教育体系的开展,削弱了教育本身的专业化属性,教育发生缺少科学教育规律的指导。因此,虽然该时期的教育生态是一个与自然、社会、社群紧密联系的系统,创造了儿童全面发展的环境,但是学校系统的作用严重压缩,没有形成科学化专业化教育体系,影响学校主体教育地位和以学生为中心的生态位,有将教育本末倒置的倾向。

展望未来,随着信息技术发展,人工智能时代到来,为乡村教育发展提供了全新的网络系统。借助互联网和计算机形成的网络虚拟空间与现实世界进行数字化互动,不仅改变了人类社会存在与运行方式,而且反过来融合人类的部分功能,参与构筑身份认同,重构社会关系,形成多种力量共同在场的一个崭新社会场景。[31]该系统广泛且深入地嵌入到儿童的学习和生活中,形成自然、社会和规范系统的紧密连接,引起人们生活方式和社会结构的深刻改变,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学校教育系统变革。生活方式和社会结构方面,人们的衣食住行依靠网络,受大数据和算法的强烈影响,个体行为习惯被数字化信息系统掌握。而且网络将学习、消费、娱乐空间从传统意义上的物理空间变成链接云上出口的网络结点和云端平台,打破了物理距离,全方位、多层次融入人类生产生活。[32]这种大数据和算法构建起的特殊拟态环境和云平台,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了个体生活,拓展了人类活动空间,改变了人类社会生活与演进状态。但同时信息技术的发展带来一系列弊端,碎片化信息共享,追逐简短、频繁、快速的节奏,形成浅层共享模式。信息技术的便捷和低门槛导致不同价值观、道德伦理和实践冲突,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公民道德建设的难度。[33]在学校教育方面,信息技术尤其是人工智能在学校的推广使用为乡村教育实现跨越式发展提供了可能。网络系统全方位影响了学校教育的教学理念、教学内容、方式以及评价体系的改变。如云课堂的出现,将教育资料数字化,将传统面对面的教学迁移到屏对屏的教学,拉进学生和教师尤其是名师的物理距离,丰富互动形式。[34]余胜泉等还提出在5G、云计算、人工智能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帮助下,实现智慧教育转型,通过人机协同的教育智能,实现课程、教学范式和学习范式等变革。[35]

总体而言,新时代乡村教育生态系统构建可以以史为鉴,展望未来。批判性借鉴改革开放初期相对具有教育功能的生态系统,同时积极利用新的技术发展实现教育发展突破。

四、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生态系统构建的新时代路径

基于“新”教育生态学视角,本研究认为,乡村教育首先是大教育观下的教育,不只是局限在学校内的教育,只有打破和走出乡村学校的局限和边界,融合学校、自然、社会、规范、网络系统,乡村教育才有未来。其次,乡村教育一定是遵循儿童全面发展逻辑的教育,只有基于儿童成长推动其健康、艺美、社会性、情感、道德和认知发展的教育才是适合儿童的教育。再次,乡村教育是符合乡村发展需求的教育,只有厘清乡村教育现状,挖掘利用乡村本土优势,才能实现乡村教育的良性可持续发展。乡村教育问题的解决依赖于乡村教育生态体系的重构,只有建立完善适切的乡村教育生态体系,乡村教育发展困境才有可能真正被解决。基于“新”教育生态学视角下教育发展主体、空间、时间和方法的多样性,本文从自然系统、社会系统、规范系统、学校系统和网络系统五个维度提出新时代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生态系统构建路径。

(一)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自然系统建构

自然是人类活动的主要场所,是儿童最好的老师。新时代乡村自然系统建设可以在恢复乡村自然生态的基础上建立乡村自然和教育结合的场景,丰富自然教育场域。首先,恢复乡村自然生态,提供儿童户外活动的空间,拓展乡村儿童全面发展的场域。当前乡村自然生态建设已经成为乡村振兴的重要组成部分,要建立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乡村自然生态,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从节约、保护和自然恢复出发,统筹山、水、林、田、湖、草以及大气、土壤等的治理,建设生态宜居的美丽乡村。[36]乡村自然生态恢复可以为乡村儿童提供全方位的自然环境,让儿童在优美的自然环境中成长,与土地、植物、动物直接接触,激发儿童艺美发展,形成乡村教育的独特优势。

其次,建立自然和教育结合的半自然教育场域,提供教育和实践空间,发展自然教育成为乡村教育的特色。乡村自然生态为儿童发展提供良好的空间,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介入教育活动和场景能更好地发挥自然优势和作用。比如,在自然场景下结合乡村农业发展优势,建立农业生态博物馆、农业生态园、植物标本博物馆、参与式动物养殖基地等,帮助乡村儿童完成乡土概念的科学化和体系化,为乡村儿童提供视觉和直观参与感受系统,丰富乡村儿童艺美和健康发展教育环境。

(二)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社会系统建构

社会系统是与儿童生活和学习紧密联系的系统,是儿童个性和社会性、道德和公民性发展的关键场域。乡村教育社会系统的建构建立在乡村经济发展和人口复苏的前提下,只有具有完善社会结构的乡村才能更好地为儿童提供社会性公民性发展的空间。因此,需要从经济和社会两个维度完善乡村教育社会系统。经济层面,乡村教育发展应该把握国家对乡村的重点关注,积极推进落实乡村经济发展政策,如大力发展乡村农业经济,推动乡村创意产业,增加农业生态产品和服务供给,形成乡村经济的良性循环。乡村经济发展是完善乡村基础设施建设和吸引乡村人口回流的基础,也为乡村创造良好的教育环境奠定经济基础。

在乡村经济发展的基础上,助力乡村微观社会生态的重构。借助政府和社会力量完善乡村家庭和社会关系生态,完善乡村社区建设,增加促进儿童发展的社区基础设施。比如建立社区儿童之家、图书馆和电影院等,为儿童提供家庭之外可获得的丰富的情感教育、生命健康教育等。同时可以建立生活游乐园、乡村书院、老年儿童活动中心等,让儿童全方位参与到乡村的微观社会生态中,感受浓厚的乡村人际链接和熟人社会结构。通过完善乡村儿童成长和参与的社会支持体系,构建乡村儿童发展的微观生态,助力儿童的情感和道德伦理,个性和社会性发展。

(三)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规范系统建构

乡村规范系统和文化环境构成儿童成长和社会化发展的重要条件,儿童对成长其中的社会规范乡风文化的感受是儿童个性、道德和社会性发展的根基。乡村教育规范系统重构应该在繁荣兴盛的乡村文化基础上,开发多样化文化环境,促进乡村社会规范的形成和对儿童的积极影响。当前国家乡村振兴对乡村文明建设的强调为乡村教育规范系统建构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乡风文明建设从加强乡村思想道德建设,传承发展与提升乡村优秀传统文化,健全乡村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开展移风易俗行动等各个方面全面推进乡村乡风建设,为儿童提供了良好的乡村文化和规范体验环境。

在国家乡村文明建设举措的基础上,可以结合儿童教育建立专门机构丰富儿童的规范和文化发展环境。如搭建乡村青年文化宫、乡村历史文化展示中心、乡村语言学习中心等为乡村儿童提供丰富的社会文化学习环境。乡村历史文化展示中心可以在梳理乡村特有文化和发展历史的基础上,开展乡村文化宣传活动,介绍地方传统节日和风俗习惯,提供儿童了解和参与到地方历史文化的机会。乡村语言学习中心以本土方言体系传承为重点,邀请乡村中老年以及儿童青年等参与,共同形成乡土方言环境。乡村教育规范系统建构应该以本土化发展为出发点,深耕乡村文明,挖掘乡村文化资源优势,建立乡村文化自信的同时培养乡村儿童对乡村文化的认同感。

(四)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网络系统建构

网络系统是时代进步的产物,已经全面深入地渗透到个体生活中,儿童成长于数字网络环境中,网络系统构建是儿童全面发展不可忽视的环境条件。乡村教育网络系统构建需要社会和学校层面的努力。首先,社会层面,需要在为儿童提供网络环境的基础上,加强对儿童网络和信息技术设备的使用培训和监督机制。乡村振兴战略中的数字乡村发展是其中一个组成部分,加快乡村宽带网络和移动通信网络覆盖,完善乡村电网、信息、广播电视等基础设施,推动远程教育、远程医疗等在乡村的应用,这为乡村教育网络系统建设奠定了大的背景环境。在基础设施设备配齐的情况下,需要为儿童提供针对性的支持和服务。比如,成立乡村社区网络中心、儿童科技馆等,为儿童提供网络培训,保障其主动接触网络的机会,同时进行相应的宣传与监督,保障儿童成长于友好的网络环境中。

其次,学校层面,需要持续改善网络和信息技术设备,提高教师信息技术素养,服务其教育内容和教学方法更新,为乡村儿童提供具有教育性的多样化数字学习环境。乡村学校网络环境的构建可以借鉴城市地区教育发展经验,在现有基础上提高信息技术教育供给的同时,为教师提供丰富的信息技术学习环境和资源,促进教师信息技术素养的持续提升。而且增加教师以信息技术为媒介的教学方法,促进信息技术与知识教学的结合,加强师生互动,引导学生成为学习的主体,提升学生的生态位。积极赋权学生,在信息技术和智能设备的帮助下,帮助学生改变观念,成为学习的主导者,开展自主学习。

(五)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学校系统建构

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生态系统建设要以学校系统为核心,只有实现乡村学校内部生态优化,才能与外部生态系统建立良好的合作,共同创造儿童全面发展环境。乡村学校系统构建首先要建立科学开放的教育体系,在坚持教育发展科学性的基础上,提高学生的生态位,坚持以学生全面发展为教育发展的核心,形成与教育者、教学内容和教学方式动态平衡的内部支持性生态。这种支持性生态的形成要强化系统内部因子之间的合作,提高学生的生态位需要在教师教学理念和教学方式转变的基础上,结合教学内容优化,形成以儿童全面发展为中心的教学方式。教师方面,需要在继续优化乡村教师工作环境的前提下,加强教师在职培训,强化教师对儿童全面发展的认知和了解。

其次,儿童全面发展涉及不同学科体系的发展,需要教学内容即学科之间的通力合作。在不同学科维度可以纳入外部生态系统,比如教学内容方面,可以在国家课程体系下,丰富乡村课程体系,开发本土课程,如少数民族语言、传统舞蹈、传统习俗课程等,这些课程可以与乡村社会和乡村规范系统合作,共同促进儿童认知、艺美、健康发展等。教学方式方面,可以发展自然教育、活动教育,丰富以儿童为主体的、自然为主导的乡村课堂教学方式,将乡村环境的限制因子发展为教学的有利因子。乡村独特的自然环境,丰富的人文社会,应该成为学校教育的补充,在丰富教学方式的基础上充实教学内容。

此外,要改变乡村教育内容和价值定位的离农化倾向,树立乡村教育为乡村服务的思想。可以借鉴改革开放初期乡村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策略,通过坚持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两条腿走路的方式优化乡村教育结构。乡村学校可以在继续完善普通学校教育的基础上,充分挖掘乡村优势,因地制宜开发地方特色职业教育,将职业教育作为乡村振兴的着力点,助力形成乡村经济发展和劳动力完整产业链。该教育模式也有助于吸引乡村青壮年回流,增强乡村发展的活力。

(六)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乡村教育系统间合作和系统内部平衡的支持性生态建构

“新”教育生态学在教育生态学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坚持教育系统之间的整体性和关联性原则,致力于形成乡村教育系统间合作、系统内部平衡的支持性生态环境。首先,整体性强调教育贯穿个体发展的生命维度,考虑不同时期、不同场景和不同机构中所发生的教育。“新”教育生态学提出了乡村教育的自然、社会、规范、学校和网络系统生态,这些生态系统提供和创造了教育发生的空间和时间,如自然系统中的农业生态博物馆,社会系统中的乡村社区儿童之家,文化系统中的乡村历史文化展示中心等为儿童的全面发展提供了丰富多样且具有教育性的环境。教育在不同的空间和时间发生,从不同维度推动了儿童全面发展。

教育系统关联性原则强调教育要考虑与资源分配、政治倾向、社会发展的平衡,要考虑不同教育机构之间的关系和联系。儿童全面发展的五个系统构建首先是建立在符合国家利益和发展诉求的基础上,要在国家政策宏观调控下开展。同时,五个系统的教育不是相互割裂和独立的,应该在通力合作的基础上共同为儿童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尤其,学校不可能独立于社会而存在。学校教育需要与自然、社会、规范、网络系统紧密合作,与社会建立联系。而且社会和规范、自然、网络系统之间也要紧密联系,需要将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社会教育联系起来,将教师与其他教育者、正式教育与社区教育、儿童教育与成人教育联系起来,建立紧密关联的教育生态系统。

总之,未来乡村教育发展可以建立以儿童全面发展为核心,以“新”教育生态学为理论框架的教育发展体系。从乡村自然、社会、规范、学校和网络系统层面多维度创造教育生态,建立乡村教育自信,促进乡村教育的发展和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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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onstruction of Rural Education Ecosystem to Promote Children’s All-Round Development——Based on the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of “New” Ecology of Education

ZhuXudong ZhaoTongtong


Abstract: Children’s all-round development is inseparable from the dynamic balance within the educational ecosystem and the close cooperation with the environmental system, which is the key to the development of rural education. Current studies lack discussion of the rural education ecosystem, especiall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hildren’s all-round development. Based on the theory of ecology of education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new” theory of ecology of education, this study systematically reviews the current ecological dilemma of rural education. It puts forward the construction model of the natural, social, normative, internet and school system to promote the comprehensive development of children based on critical reference to historical experience and development frontier. In the new era, rural education development relies on the deep exploitation of the advantages of rural areas. It needs to learn from historical and contemporary experience to achieve the leapfrog development of rural education and facilitate rural revitalization.

Key words: rural education; ecology of education; children’s all-round development; school system


初审:王远琦

复审:孙振东

终审:蒋立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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