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基于人文主义价值理念，倡导创业教育全民化、终身化、生态化，呼吁各国提升全民创业精神与技能，将创业融入终身学习进程，实现创业教育的可持续发展。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始终秉承着三重实践逻辑：教育赋能以增进个人福祉、激活潜能以促进区域平衡、变革思维以维护共同利益。因此，在推动国际创业教育发展过程中，特别关注女性和青年群体，重点支持发展中国家和欠发达地区，积极促进创业教育与绿色发展项目、文化创意产业和数字能力建设等领域相结合。就其实践路径而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一方面通过构建国际创业教育交流合作网络，促进其创业教育理念的传播；另一方面通过推动创业教育融入国际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项目，为各国发展创业教育提供技术支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实践仍存在着针对性、强制性、系统性和可操作性不足的问题。
关键词：创业教育；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文主义
人文主义教育观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下简称“教科文组织”）自成立起一以贯之的重要价值理念，是其教育思想和实践的基石。在2021年发布的《共同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一种新的教育社会契约》（Reimagining our futures together: A new social contract for edcuation）中，教科文组织再次强调，组织的人文主义传统通过在全球范围内构建集体知识与共识，对世界整体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1]作为最早开展创业教育的国际组织之一，教科文组织始终以人文主义理念为引领，强调创业教育应设法发展人的能力，使之能为个人、家庭和社区创造长期的社会和经济福祉。[2]本文从人文主义的视角出发，深入探索教科文组织推动国际创业教育发展的核心理念与内在逻辑，并总结其创业教育实践的成功经验。
一、教科文组织人文主义创业教育理念
（一）创业教育全民化：提升全民创业精神与技能
教科文组织人文主义教育理念强调，教育必须提供给所有人，不论其收入、性别、种族、信仰、语言、文化或其他曾经被歧视与排斥的特征。[3]教科文组织一直致力于为世界各国公民提供所需的教育，创业教育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教科文组织认识到，世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化，社会对知识更新、横向技能和创新创业等跨职业能力的需求将呈指数级增长；数字通信、人工智能和生物技术等新技术的传播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工作和学习方式，并重新定义着现代社会对人才的需求。[4]在瞬息万变的世界中，人们需要创业精神和创造性技能来处理困难问题、促进经济发展、确保可持续性并使世界变得更宜居。因此，创新和创业能力在现代社会中尤为重要。[5]创业这一概念早已突破商业的范畴，而演变为与各级教育和培训相关的更广泛的人类能力。[6]接受创业教育正成为当代世界各国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
因此，教科文组织主张各国向全体公民提供创业教育，以提升公民所必需的创业精神与技能。这也是教科文组织人文主义创业教育理念的核心要义。在1989年的“21世纪教育国际研讨会”上，教科文组织就将创业教育称为教育的第三本护照，赋予其同学术教育、职业教育同样重要的地位。在全民教育检测报告中，教科文组织强调，教育应培养所有年轻人所需的基础技能、可迁移技能和职业技术技能，其中可迁移技能包括创业能力。[7]2015年，《教育2030行动框架》（Education 2030: Incheon Declaration and framework for action for the implementation of SDG 4）明确提出，每个国家都应该发展公民的知识和技能水平，以适应工作、创业与生活，呼吁各国开展全民创业教育，满足公民在新时代的学习需求，并通过创业教育提升全民素养和核心竞争力。[8]2020年，在《学习的人文主义未来》（Humanistic futures of learning: Perspectives from UNESCO Chairs and UNITWIN Networks）中，教科文组织再次重申，新的人文主义教育模式不仅要传递知识，更要促进创业的价值。[9]
创业教育全民化体现了教科文组织人文主义理念对教育包容性的要求。教科文组织不仅关注机会创业者，更关注需求创业者，特别是妇女与青年群体、亚非拉欠发达地区人口、非正规就业人群及其他弱势群体（如患病、失学、难民人群）的创业需要。通过与地方政府合作、开展线上教育项目等多种形式，增加上述人群的创业学习机会。同时，教科文组织主张创业教育应面向各个行业从业者，例如人工智能与数字技术、文化创意产业、手工艺制作、绿色产业等多个行业领域的现存和未来从业人员。教科文组织始终坚信，创业教育可以也应该帮助每一个人将创业能力应用于生活的各个场景，无论是以个体的身份参与社会发展、以雇员的身份进入就业市场，还是以创业者的身份开办企业。[10]全民化也是创业教育作为一种公共产品的体现，意味着创业教育应向所有人开放、对所有人负责。
（二）创业教育终身化：将创业融入终身学习过程
2015年，教科文组织在《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Rethinking education: Towards a global common good？）中指出，有必要重新确立终身学习的人文主义方法，以促进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11]因此，确保人们终身接受优质教育的权利是教育的基本原则。[12]毫无疑问，终身学习和终身教育是教科文组织人文主义教育观的支柱。在此理念的指引下，教科文组织认为创业教育不囿于特定年纪或特定学习阶段，应尽早开始，并贯穿整个教育过程。[13]创业教育终身化意味着不同层次、不同年纪的学生持续受到创业技能专业培训的支持，[14]是教科文组织人文主义创业教育理念的具体表现形式。
其一，教科文组织立足基础教育，倡导在中学学习中融入创业教育内容。教科文组织认识到，创业教育不应局限于大学，应在基础教育阶段尽早展开，特别是要面向中学学生，提升他们的创业意识和创业能力。教科文组织强调，在中学中开展创业教育不仅是提高学生的创业技能和未来创业的可能性，更是为学生未来的工作和生活做准备，同时也关乎社区福祉、消除贫困和可持续发展的实现。2006年，在与国际劳工组织共同出版的研究报告《面向21世纪创业文化：通过中学中的创业教育刺激创业精神》（Towards an Entrepreneurial Culture for the 21st Century: Stimulating Entrepreneurial Spirit through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in Secondary Education）中，教科文组织对在中学开展创业教育的目标、教学原则、实施框架、项目重点、课程内容、教学方法、教学工具等内容进行了细致的探讨和总结，对全球中学创业教育的实施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15]
其二，教科文组织将大学作为促进全球创业教育发展的中心，鼓励大学为学生提供创业教育机会，并带动区域乃至国家创业教育进展。在1998年召开的世界高等教育大会上，教科文组织就明确指出，创业技能和创业精神应成为高等教育关注的主要问题，高等教育机构应给予学生社会责任感和自我发展能力，使他们能全面参与民主、公平和正义的实现。[16]2009年，世界高等教育会议公报再次指出，高等教育机构必须回应并引领社会诉求，确保职业技术培训、创业教育和终身教育项目的实施。[17]2021年，教科文组织拉美高等教育研究所在《对2050年高等教育未来的深入思考》（Thinking Higher and Beyond: Perspectives on the futures of higher education to 2050）中提出：“全民高等教育设计要整合跨学科学习，包括问题解决、项目工作、创业精神、好奇心发展和幸福等内容。”[18]
其三，教科文组织重视通过非正规教育渠道，借由一些短期的项目和培训为已离开学校和已就业人群持续提供创业学习机会。例如，2005年，教科文组织巴黎总部与乌干达国家委员会联合出版了《开办自己的小企业》创业教育培训手册，在非正规教育中帮助学习者充分了解自身的知识和技能，并引导他们将创业作为可行的职业选择。再如“2020年移动学习周”项目，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按照创业教育方法，提升学生的数字工具利用能力和与人工智能相关的创业思维。[19]教科文组织还通过与世界银行、儿童发展基金会等国际组织合作，为女性、青年人、艺术工作者等有创业意愿和创业需求的群体提供短期的创业技能培训项目，使其能够获取创业教育资源。
（三）创业教育生态化：促进创业教育可持续发展
人文主义价值观旨在实现人、教育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可持续性是当今国际社会的共同关切，意为个人和社会在当地及全球层面采取负责任的行为，争取实现人人共享的更美好的未来，让社会正义和环境管理指导社会经济发展。[20]教科文组织致力于推动创业教育的生态化建设，以实现可持续发展的目的。
《共同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一种新的教育社会契约》指出，教育应该以长视代替短视，新教育契约必须帮助人们团结起来共同努力，提供所需的知识和创新，以塑造基于社会、经济和环境正义的可持续与和平的未来。必须重新定义人与人之间、人与赖以生存的星球之间，以及人与技术之间的关系。[21]因此，创业教育也必须突破固有观念的藩篱，重新审视创业教育的目标、过程、内容与效果，变革过去以开创企业为目标、以学校为主导、以商业知识为核心、以促进就业和经济增长为结果的单一发展模式，转而构建一个以人为中心、社会成员集体参与、发展成果由全人类共享的生态发展模式。
因此，教科文组织倡导创业教育生态化建设，这也是人文主义理念指引下创业教育所要达成的最终目标。创业教育生态化建设以创业生态系统理论和可持续发展理论为基础。创业生态系统理论认为，创业教育生态系统是创业生态系统的分支，处于社会整体生态环境中。学术机构培养学生的创业态度、技能和行为，是创业教育生态系统的核心；国际、国家、区域、地方层面的政策制定者则通过法律和财政手段为创业教育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公司和企业家作为重要的利益相关者为创业教育提供知识、指导和资本。[22]可持续发展理论则强调创业教育应兼顾经济、社会与环境三方的需求。
教科文组织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推进创业教育生态化。宏观层面，教科文组织积极呼吁多元利益相关者参与创业教育，鼓励学校、政府、企业、国际组织等多种机构的互联互通，建立以学校为中心的创业教育生态系统。[23]例如，教科文组织亚太教育局牵头在各国组建创业教育联盟，邀请政策制定者、教育者、创业者、专业人员、青年代表和业界专家共同参与全球创业教育活动。[24]微观层面，教科文组织主张在创业教育中融入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内容，如绿色技能、信息通信技术、数据技术等，通过培养青年的就业和创业能力助力社会的可持续性转型。[25]例如，借助社会创业生态系统建设方法，以组织一场全球青年创业竞赛为最终目标，通过建立互动平台为青年提供各种资源以达成推动可持续发展的目的。[26]
二、人文主义视角下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的实践逻辑
（一）教育赋能以增进个人福祉
教科文组织始终坚持创业教育的显著目标是促进活跃的、有目标的、有创造力的、有自信和能力提高自己生活质量的个人。[27]教科文组织认为，通过创业教育能够提升人们的创业意识与创业能力，进而提升其个人素养，促进自我发展。此外，从人文主义视角出发，教科文组织超越了教育的功利主义作用，着重关注其包容性及边缘化的教育。[28]因此，教科文组织更多地将创业教育作为对弱势群体赋权的手段，鼓励并帮助弱势群体实现由需求创业者到机会创业者的转变，即在满足基本生活需求的基础上，进一步通过创业活动改善生活条件，提高社会地位，并最终实现个人自由。基于这一逻辑，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实践特别关注处于弱势地位的人群，特别是女性与青年。
在世界范围内，女性基础教育参与率、劳动力市场参与率等整体上都低于男性，并且许多社会的女性在土地和财产权等生产性资料的占有方面受到歧视。[29]实现性别平等，增强所有妇女和女童的权能是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创业教育提高女性的创业意识和创业技能，支持和鼓励女性创业，是教科文组织对女性进行赋权的重要手段。例如，教科文组织安曼办事处与宝洁公司和约旦河基金会合作，开发了女性创业与创新培训项目，对500名处于叙利亚危机中的年轻女性进行手工艺等技能培训，帮助她们发展创业和职业能力。[30]教科文组织还赞助国际科技创新南南合作中心举办了妇女技术专家培训讲习班，讨论女性如何利用科技创新创办中小型企业并成为成功的企业家。[31]教科文组织“你是下一位”（You are Next）项目支持了184名40岁以下在数字艺术领域创业的女性，在塞内加尔对年轻女性音乐家进行文化创业相关内容的培训，在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通过数字艺术学院为女性文化创业者提供编码、数字创作和创业方面的课程。[32]
调查显示，青少年更多参与的是非正式雇佣，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青少年就业形势不容乐观。通过创业教育对青少年赋权，使其掌握谋生技能、提高自我雇佣率，是教科文组织的一项重要工作内容。教科文组织将青年作为优先发展人群，为青年提供创业学习和培训的机会，鼓励青年通过创新创业的方式积极参与公民活动和社区建设，从而实现青年策略中“提升青年能力以向成年过渡”和“促进青年公民参与民主和社会创新”两项工作重点。例如，教科文组织在欧盟的资助下设立了为期三年的“地中海青年就业项目”（The Youth Employment in the Mediterranean Project），与阿尔及利亚、埃及、以色列、约旦、黎巴嫩、利比亚、摩洛哥、巴勒斯坦和突尼斯九个会员国合作，旨在鼓励和促进当地青年就业与创业。[33]
（二）激活潜能以促进区域平衡
国家内部和国家之间的不平等现象一直令人忧虑，虽然以相对基尼系数衡量全球的不平等程度有所降低，但实际上绝对不平等的程度一直在攀升。[34]创业一直被视为释放社会活力、激发区域潜能的重要方式。研究表明，在创业教育上每投入一美元，就有近四倍的回报。[35]从区域发展的角度来看，创业教育能够培养未来创业者，推动更多新企业的建立，从而扩大经济收益，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最终实现区域整体生产力水平提高并带动区域发展的良性循环。基于此，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实践更多倾向于在发展中国家和欠发达地区展开，以创业教育为手段促进区域进步。
尽管创业教育已成功引起了各国的重视，但全球创业教育的发展却并不平衡，创业教育的质量参差不齐，以埃及、摩洛哥、沙特阿拉伯等国家为代表的亚非地区的创业教育资源还很不充分。[36]为实现全球创业教育均衡发展，教科文组织通过与各国政府、非政府组织、基金会等机构合作，为欠发达地区提供技术援助，借助政策协调、课程和学习计划设计、创业师资培训和建立合作网络等方式，协助亚非国家推进创业教育进程。例如自2009年起，教科文组织与英国政府和斯特瑞尔基金会（Strat REAL Foundation）合作设立了“阿拉伯地区创业教育”项目，鼓励相关国将创业教育作为国家发展计划的一部分，帮助中东和北非地区的国家在教育系统中融入创业教育的内容，提升这些国家整体创业教育水平。在约旦，教科文组织帮助当地更新了创业教育技能指导指南，并建立了一个由政府机构、国际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机构、非政府组织和私营部门共同组成的网络，促进约旦创业教育体系建设。在黎巴嫩，教科文组织使用与国际劳工组织共同开发的创业教育资源，与专家合作，修改普通教育课程，将创业教育概念纳入中小学教育。在摩洛哥，教科文组织成立工作小组促进创业教育在正规教育系统中的融入。在阿曼，教科文组织促进了指导委员会和监督委员会的成立，协调创业课程设计等工作，并开展创业教育工作坊传播创业教育理念。[37]
（三）变革思维以维护共同利益
在一个日益复杂、充满不确定性的不稳定世界里，人们迫切需要重新审视和重新想象知识和学习如何才能最好地促进全球共同利益。从共同利益的理念出发，教科文组织认为，教育应更加关注如数字时代人类的创造力、媒体素养和人文学科等有助于增进人类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相互支撑的主题。就创业教育而言，相较于传统的“为了创业”的教育模式，教科文组织更注重通过创业教育帮助人们建立拥抱变化的积极心态，引导大众使用创意思维解决行业问题并用创业的方法应对共同挑战。因此，教科文组织力主在绿色发展项目、文化创意产业、数字能力建设等相关实践中融入创业教育内容。
教科文组织提倡通过社会创业教育，激发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和社会创业能力，鼓励年轻人为绿色经济和绿色发展贡献力量。教科文组织与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合作发起的“青年变革”（Youth X Change）计划，通过教育、对话、意识提升和能力建设等方式，促进青年可持续生活方式转变。该计划出版的《绿色技能与生活方式指导手册》，引导青年人进行绿色创业和社会创新，以实现社会发展方式的转变，通过创造新的产品和服务解决社会、文化和环境领域的诸多问题，[38]从而为实现人类共同利益助力。教科文组织还与儿童发展基金会合作，为青年提供绿色技能培训，建议各地政府与私营部门合作，为青少年提供关于绿色技能和创业精神的实习或培训，使年轻人可以通过创业助力绿色生产与消费。[39]
文化是实现全球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文化与文化遗产能够促进社会变革，增强社会适应力，提振人们以创造性方式改造社会环境的信心。[40]教科文组织与世界银行合作提出了一个“城市、文化、创意”（Cities，Culture，Creativity）工作框架，支持城市激活文化创业产业，以实现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并提高城市竞争力和包容度。该框架分享了增强创意人员创业精神和能力的经验，认为对文化创意创业的支持有助于推动文化创意城市的发展。[41]教科文组织与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合作，帮助纳米比亚制定了“可持续遗产旅游发展和创造就业机会”国家战略，将鼓励青年参与创业活动作为遗产旅游创造体面工作的优先事项，并将在无人竞争的细分市场提升青年和妇女的创业技能作为旅游业发展的重要战略。[42]
教科文组织还着力探索数字时代如何更好地将人工智能与创业教育相结合。在2020年移动学习周中，教科文组织提出要促进人工智能创新，通过数字网络编码等创业项目支持与人工智能相关的创业，并给出了使用创业教育方法开发和创新人工智能技术解决方案的实践案例。[43]在人工智能与未来教育国际论坛上，教科文组织也提出，可以在职业和创业相关的培训中发展人工智能能力。[44]
三、教科文组织推进国际创业教育实践的现实路径
（一）理念传播：构建国际创业教育交流合作网络
教科文组织作为思想实验室、信息交流中心和国际合作促进者，通过构建国际创业教育交流与合作网络促进创业教育理念的传播。
设立于1992年的教科文组织教席和大学姊妹（UNITWIN）计划由教席计划和网络项目组成，旨在在学术界、民间社会、当地社区、研究和决策者中扮演“智囊团”和“桥梁搭建者”的双重角色。该计划是教科文组织推广创业教育理念的重要依托。目前，教科文组织已在14个国家的大学中设立了与创业教育密切相关的教席和合作网络（图表略）。“教席和合作网络”立足区域发展开展创业教育前沿研究，促进创业教育知识的交流与传播。中国、伊朗等国家的教席通过出版学术期刊、建设远程和在线学习资源等方式共享创业教育信息；保加利亚、克罗地亚、德国等国家的教席通过创业教育学位项目建设，深化研究并培养创业师资。以教席和合作网络为支点，教科文组织得以使教席和合作网络所在区域了解并接受自身的创业教育理念，发挥国际影响力。
建立创业教育联盟是教科文组织促进创业教育理念传播、增强国际合作的另一重要形式。2012年起，教科文组织曼谷办事处开始筹划建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联盟，并于2014年正式成立。联盟定期召开创业教育专题会议，邀请各国的创业教育研究者、政策制定者、教育工作者、公司和企业代表、学生等利益相关者共同就国际创业教育发展的最新动态和最佳实践方案进行讨论与交流。截至2021年，会议已成功举办八届，聚焦创业教育生态系统、创业教育与可持续发展等主题。联盟还通过专门的网站、社交媒体平台、电子论坛、简报、研究报告、新闻稿、视听产品等形式，为联盟成员间的交流提供多样的渠道。联盟鼓励各国在国内建立分会，增进多部门协作以优化创业教育生态，并以此为联络点增强教科文组织在创业教育领域的国际影响。
（二）技术支持：推动创业教育融入国际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项目
教科文组织作为能力建设者，依托国际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Training）项目为各国创业教育实践提供技术支持，助推国际创业教育发展。
1987年，在柏林召开了第一届“发展和促进职业技术教育”国际会议，1992年，设立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职业技术教育项目。1999年，教科文组织在韩国首尔组织了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第二届国际会议，与会代表特别就“创业、教育与培训”这一主题进行了讨论，并提出要在职业技术教育与教师教育中纳入创业相关内容。[45]2012年，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第三次会议在中国上海召开，并达成上海共识。共识指出，要促进创业技能的发展，使学习者获得可持续生活技能和生计能力。[46]2015年，教科文组织关于国际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项目的建议书中指出，该项目的愿景是通过增强个人、组织、企业和社区的能力，以促进就业、体面的工作和终身学习，促进包容和可持续的经济增长及竞争力、社会公平和环境可持续性。2016年，教科文组织正式启动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2016-2021战略，将促进青年就业与创业作为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三大优先战略领域之首，在地区、国家和全球层面开展干预行动。[47]
2020年，教科文组织颁布《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机构创业学习实用指南》（Entrepreneurial learning for TVET institutions: A practical guide），重申了创业教育“培养创业思维方式、学习创业技能与知识、成为创业者”的三重内涵，并构建了“创业教育机构画布”（Entrepreneurial Learning Institution Canvas），为创业教育机构厘清创业教育概念要点并改进创业教育实践提供技术工具。[48]“创业教育机构画布”指出，建设创业教育机构并改进创业教育质量共包含12个关键概念：价值主张、目标群体、创业能力、课程方法、关键活动、关键资源、核心团队、关键利益相关者、评估、渠道、组织结构和关键监控指标。教科文组织在该工具中明确，创业能力应包含发展想法、实施想法、可持续行动三个方面；课程设置应包括整合课程、选修课程、必修课程、专题课程及组合课程；关键活动包括核心的创业学习类活动、创业心态发展类活动、扩展活动以帮助学生拥抱经济社会中的创业文化。该工具还特别为创业教育效果评估提供了一个操作指南，将创业教育评估方法按照非正式—正式、形成性—总结性进行了划分（图表略）。“创业教育机构画布”将价值聚焦、灵活性、透明可追踪作为创业教育实践的三个关键原则。
四、结语
教科文组织作为全球治理的重要主体，以教育为载体，为在世界范围内消除贫困、促进平等、保护生态环境、维护和平与安全、提升人类幸福与尊严进行着持之以恒的努力。21世纪以来，恐怖主义的兴起、保守主义的回潮、经济的世界性衰退、气候变化的加剧、大疫病的发生等全球共同问题使人们不得不反思片面追求经济发展和技术进步的正确性，以及西方社会主导并在全世界推行的价值观念的正义性。在此背景下，教科文组织将创业教育视为进行全球治理的关键手段之一，注重在更长的时间维度和更广的空间跨度上发挥创业教育的人文主义价值，而非仅追求短期内的经济回报。
就个体而言，教科文组织倡导通过创业教育为群体赋能赋权。一方面不断重申创业精神与创业技能对人实现全面发展和提高社会适应力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将注意力和资源向欠发达地区和弱势群体倾斜。就整体而言，教科文组织力图破除工具理性的束缚，超越创业的范畴审视创业教育的作用，将创业教育作为一种过程而非一种结果，推动其融入绿色可持续发展、文化多样性繁荣、人工智能与数字化等多个主题领域。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实践的目的不仅在于帮助人们及其所在的社会解决问题，更在于引导人们发现问题、定义问题、理解问题。无疑，教科文组织的努力极大地推动了国际创业教育的发展进程。在国际层面，教科文组织对创业教育价值的认可强化了创业教育的合法性，稳固了各国推进创业教育实践的根基；在区域层面，教科文组织激发了创业教育的活力，特别是在亚太地区，促进了创业教育的繁荣；在国家层面，教科文组织促使创业教育融入了多个国家的教育体系。
同时，仍旧不能忽视教科文组织创业教育感召力有余而约束力不足的现状。首先，与可持续发展教育、终身学习、全民教育、公民教育等教育理念相比，教科文组织并未就创业教育主题制定任何专门的契约、公约、决议、宣言、建议书等，对主权国家行为没有明确的强制性。且与世界银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等国际组织不同，由于教科文组织更倾向于发挥价值引领的作用，长期的经济援助和技术援助项目较少，因此也难以通过控制拨款和专家资源限制主权国家行为。与之相连，由于没有形成专门的行动领域，教科文组织也就没有一个专门的机构或部门统筹管理创业教育的相关工作，导致其创业教育实践缺乏整体性规划和统一的设计。其次，如何推动理念落地并为各国创业教育实践提供切实可行的建议也是教科文组织难以解决的一个关键问题。以上文中提到的创业教育评价为例，教科文组织给出了正式评价和非正式评价两种方式，但正式评价中标准化测试如何进行，非正式评价中自评、同行评议、教师评价依据何种标准，却没有给出具体的建议。但实际上这些具体的问题才是各国在创业教育质量发展过程中真正面临并难以解决的痛点之所在。因此，未来教科文组织的创业教育实践需要增强针对性、强制性、系统性和可操作性，从而进一步加深其人文主义创业教育理念的影响力。
参考文献 ：
[1][2][3][12][21]UNESCO. Reimagining our futures together: a new social contract for edcuation[R]. Paris: UNESCO, 2021: 12,8,12,2,v.
[4]UNESCO-UNEVOC. UNESCO-UNEVOC study on the trends shaping the future of TVET teaching[R]. Bonn: UNESCO-UNEVOC, 2020: 12.
[5]UNESCO-IBE. Personalized learning within teacher education: A framework and guidelines[R]. Geneva: UNESCO-IBE,2020: 27.
[6]UNESCO-UNEVOC. Advancing innovation: UNESCO- UNEVOC in action Biennial Report 2018-2019[R]. Bonn: UNESCO-UNEVOC, 2020: 36.
[7][11][20][28]UNESCO. Rethinking education: towards a global common good? [R].Paris: UNESCO. 2015: 40, 10, 21, 42.
[8]UNESCO. Education 2030: Incheon Declaration and framework for action for the implementation of SDG4[R]. Paris: UNESCO. 2016: 40-41.
[9][40]UNESCO. Humanistic futures of learning: perspectives from UNESCO Chairs and UNITWIN Networks[R]. Paris: UNESCO, 2020: 56, 26.
[10][23][48]UNESCO. Entrepreneurial learning for TVET institutions: a practical guide[R].Paris: UNESCO, 2020: 15, 20, 78.
[13][27]UNESCO Principal Regional Office for Asia and the Pacific. Becoming enterprising -technical guidelines[R].
Bangkok: UNESCO-APEID,1994: 39,43.
[14]UNESCO-UNEVOC. Revisiting global trends in TVET ：
reflections on the theory and practice[R]. Bonn: UNESCO- UNEVOC,2013: 300.
[15]ILO, UNESCO. Towards an Entrepreneurial Culture for the 21st Century: stimulating entrepreneurial spirit through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in secondary education[R]. Geneva: ILO, 2006:x.
[16]UNESCO. World declaration on higher education for the 21st century: vision and action[EB/OL].
[17]UNESCO. World conference on higher education 2009: Final report[R]. Paris: UNESCO,2010: 50.
[18]UNESCO-IE SALC. Thinking higher and beyond: perspectives on the futures of higher education to 2050[R]. Paris: UNESCO-IESALC,2021: 23.
[19][43]UNESCO.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inclusion: compendium of promising initiatives[R]. Paris: UNESCO, 2020: 26-32.
[22]WEF. Educating the next wave of entrepreneurs: Unlocking entrepreneurial capabilities to meet the global challenges of the 21st century[R]. Switzerland: WEF. 2009: 7.
[24]UNESCO Bangkok. EE-net Terms of Reference[EB/OL].
[25]UNESCO. Execution of the programme adopted by the General Conference, Part I: Programme execution, B. Strategic results report (SRR) [EB/OL].https://unesdoc.unesco.org/ark:/48223/ pf0000372853.
[26]UNESCO-UNEVOC. UNEVOC TV ET leadership programme 2019: capacity building for transformational TVET learders, vision, knowledge and skills[R]. Bonn: UNESCO-UNEVOC,2019: 20-21.
[29]UNDP. Human Development for Everyone[R]. New York: UNDP, 2016: 214.
[30]UNESCO. UNESCO project in Jordan provides women with entrepreneurial skills [EB/OL].https://en.unesco.org/news/unesco-project-jordan-provides-women-entrepreneurial-skills.
[31]UNESCO. Working group on the digital gender divide: bridging the gender gap in internet and broadband access and use progress report, September 2017[R]. Paris: UNESCO, 2020: 11.
[32]UNESCO. Gender and creativity: progress on the precipice[R]. Paris: UNESCO, 2021: 41.
[33]UNESCO. Youth employment in the Mediterranean: improving skills anticipation and TVET systems[EB/OL].https://unesdoc.unesco.org/ ark:/48223/pf0000262866.
[34]WID. World inequality report 2022[EB/OL].https://wir2022.wid.world/www-site/uploads/2022/03/0098-21_WIL_RIM_RAPPORT_A4.pdf.
[35]UNIDO. Conference on fostering entrepreneurial youth[R]. Vienna: UNIDO, 2014: 14.
[36]Global Entrepreneurship Research Association. 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 global report 2017/2018[R]. London: GERA, 2018: 132-133.
[37]ABEER EL-KISWANI. Entreprneurship education in the Arab States: a joint project between UNESCO and Strat Real Foundation, UK[R]. Paris: UNESCO. 2013: 14-22.
[38]UNESCO, UNEP. Youth x change: Green skills and lifestyles Guidebook[R]. Paris: UNESCO. 2016: 28.
[39]UNESCO. What adolescents and young people can do to accelerate action towards a green economy[EB/OL].https://unesdoc.unesco.org/ark:/48223/pf0000377086?1=null&queryId=1288e5d4-13b9-47a8-8dd5-3ff810bf4f0e.
[41]UNESCO. Cities, culture, creativity: leveraging culture and creativity for sustainable urban development and inclusive growth[R].Paris: UNESCO,2021: 49-50.
[42]UNESCO Office in Windhoek. National strategy on sustainable heritage tourism development & employment creation opportunities at community level, 2020 to 2030[EB/ OL].https://unesdoc.unesco.org/ark:/48223/pf0000377710?posInSet=1&queryId=2edefb97-6ffc- 44d4-b066-6612e5c91857.
[44]UNESCO. International forum on ai and the futures of education: developing competencies for the AI era[R]. Paris: UNESCO, 2021: 7.
[45]UNESCO. Second international congress on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final report[R].Paris: UNESCO,1999: 44-46.
[46]UNESCO. Shanghai consensus: transforming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building skills for work and life[R]. Paris: UNESCO,2012: 8.
[47]UNESCO. Strategy for TVET (2016-2021)[R]. Paris: UNESCO. 2016: 6.
Idea, Logic and Practice of UNESCO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umanism
Wu Jingchao
Abstract: Based on humanistic values, UNESCO initiates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EE) for All, life-long EE and ecological EE. UNESCO appeals to all countries to improve entrepreneurship spirits and capacities of all people, integrate entrepreneurship into lifelong learning process and realiz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EE. UNESCO has always adhered the triple practical logic to implement EE: enhancing personal happiness through education empowerment, promoting regional balance of development through motivating potential, and advocating common goods through thinking transformation. Hence during the process of promoting international EE development, UNESCO has a special focus on women and youth, mainly supports developing countries and less developed regions, and actively promotes the combination between EE and green development projects, culture creativity industries and digital capacity building. In terms of practice path, on the one hand, UNESCO constructs international EE communication and cooperation networks to spread EE idea; and on the other hand, UNESCO integrates EE into technolog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program to offer technical support to member states. However, it should be noted that UNESCO’s EE practice still lacks pertinence, compulsion, systematicness and operability.
Key words: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UNESCO; humanism
初审：王远琦
复审：孙振东
终审：蒋立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