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深刻改变了劳动的既有形态和劳作方式,同时也使劳动教育的内在意涵产生了新的变化。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价值意蕴在于树立兼容并蓄的多元劳动价值观,培育智能驾驭、协作与超越之能以及培植求实求真求新的劳动精神。然而,人工智能时代前沿的价值理念与新兴科技深刻冲击着劳动教育的方方面面,劳动教育将面临见术不见人的价值异化、浅薄而矛盾的内容庞化、身体不在场的实践窄化以及见量不见质的评价数化等可能困境。要突破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可能困境并寻求自身发展路径,劳动教育应将以劳育人的价值导向作为逻辑起点,以统整劳动教育的理念内容为内在动力,以跨越时空贯彻具身化实践为行动转向,以构建多元劳动教育评价体系为评价机理。
关键词:人工智能;劳动教育;价值意蕴;劳动;异化
劳动教育作为国民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劳动技能水平、劳动价值取向和劳动精神面貌。2020年3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强调要紧密结合经济社会发展变化和学生生活实际,积极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劳动教育模式。当前人工智能的时代浪潮随着物联网、云计算、虚拟现实、机器视觉等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如期而至,新兴科技和产业变革极大地提高了社会生产力,既为劳动教育赋能,也引发了劳动形态及其方式的极大变化,人工智能时代的劳动教育需要被重新定义。然而,劳动教育的时代跃迁和内涵更迭并非一蹴而就,特别是在人工智能时代下,它不仅对劳动教育提出了更高要求,也给劳动教育带来了诸多冲击与挑战。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应如何从围困走向超越发人深思。有鉴于此,探寻人工智能时代背景下劳动教育的价值意蕴,深入分析劳动教育所面临的可能困境,寻求劳动教育的未来发展路向,对回应时代发展的劳动素质要求和劳动人才需要,引导劳动教育的时代发展之路具有重要意义。
一、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价值意蕴
劳动教育作为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不同社会时期的劳动教育都有其独特而鲜明的时代烙印。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被赋予了新的价值意蕴,即树立兼容并蓄的多元劳动价值观,培育智能驾驭、协作与超越之能以及培植求实求真求新的劳动精神。
(一)树劳动之观:确立兼容并蓄的多元劳动价值观
随着物联网、云计算、虚拟现实等新兴科技的迅猛发展,我们已悄然迈入人工智能时代。劳动形态的旧有格局也随时代发展发生了巨大改观,呈现出复杂化、知识化、数字化和智能化等特点,出现了虚拟劳动、知识劳动、智能劳动等新型劳动形态。这意味着生产与技术、知识与价值、信息与文化等劳动内部要件的耦合比任何时代都更为复杂,劳动的内在价值也更为丰富多元。[1]劳动教育作为劳动价值观的塑造场,其本质内容和首要任务在于引导学生正确认识劳动价值。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需要从人与自我、人与他人和人与社会三重向度上,指引学生正确理解智能时代劳动的多元价值,树立兼容并蓄的多元劳动价值观。
首先,在人与自我的关系上,凸显劳动教育充盈个体审美观的审美价值。马克思主义认为,劳动创造了美。[2]93劳动使劳动本身和劳动者自身都成为审美对象,并在具体劳动实践过程中体现二者之美。在人工智能时代,需秉持“劳动最美”的审美理念,体认劳动及其劳动者在劳动实践中表征的独特审美意蕴。一方面,体悟劳动的本体之美,即劳动实践过程中形成和表现出的美。在劳动尤其是新型劳动中,基于对人工智能技术的灵活运用,个体能够游刃有余地发挥自身独有的想象力、情感和艺术品性,按美的规律进行智能化的劳动实践。在这个层面上,劳动本身彰显了人的审美取向和美感精神,所创造出的劳动成果也蕴藏着独特的审美价值。另一方面,体现劳动者之美。劳动是人类存在的本质形态,也是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3],劳动实际上是人的才能、智慧、意志、情感等本质力量最直接、最集中的体现。在人工智能时代,尽管智能劳动中的科技含量将更高,但智能科技只是新型劳动中被改造的物质要素,人类主要还是运用自身的能力、智慧和情感等人类特有的智能进行个性化的劳动创造,即使用自身的本质力量进行劳动实践,并在这一过程及其结果中得到自我本质力量的确证,进而观照、品鉴和认可自身,“以全部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2]125。在这一意义上,个体不仅学会欣赏劳动之美,更学会欣赏自我之美,并在能动的劳动实践中进一步感受美和创造美,充分发展自身的审美人格。
其次,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彰显劳动教育促进人与人自由交往的伦理价值。劳动不仅能够创造物质财富,也能够促进人与人之间交往关系的生产与建立[4],并作为个体社会化的媒介彰显现代伦理关系。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的实践场所将由现实空间转向虚拟空间,劳动内容将更关注异步时空下知识和数据的共创分享。由此,劳动也将从个人劳动转变为群智开放的集体劳动,要求不同个体跨越时空共同参与,这意味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互动将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为紧密。劳动将作为构建人与人之间自由交往的重要联结纽带,进一步促进个体间的相互作用、交流、沟通和理解。在这一过程中,不同个体之间围绕劳动形成共同的劳动实践目标、信念与渴望,同时也在共筑共享交往道德准则和公共伦理,进而规约个体的交往理性、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并在共同参与的劳动中进一步形成沟通协作、开放包容的良性交往关系,实现交往伦理之善。
最后,在人与社会的关系上,关注劳动教育促进社会创新进步的发展价值。劳动作为创造物质世界和人类历史的根本动力,是创生社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重要源泉。在人工智能时代,以智能劳动为代表的新型劳动之所以能够推动社会的创新进步,在于其能够促进社会在物质层面的外显性发展和精神层面的内隐性发展。在物质层面,新型劳动的不断涌现,将催生更多具有创造意识和创新能力的创造性人才,加速人工智能技术的持续革新,为社会发展进步创造更大的物质财富,推动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在精神层面,新型劳动将更为关注人的合作精神和社会责任感,陶铸社会大众的公共理性和公民意识,使其以良好的伦理品性融入人工智能时代的社会生活,进而涵养智能社会的公序良俗,构筑良好的社会制度和秩序,促进社会伦理与精神文明的不断发展。
言而总之,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要引导学生正确认识劳动教育所蕴含的多元价值。唯其如此,才能使学生走出劳动经济价值的单向度认识,从更广博的视角理解、尊重、接纳和体认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独特价值,并以理性的劳动科学认知和劳动价值判断引导自身的劳动实践选择和发展方向。
(二)育劳动之能:培养智能驾驭、协作与超越之能
随着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技术的持续革新,人工智能不仅会以其高度发达的计算智能和认知智能迅速占领劳动标准化领域高地,承担大量重复性、单一性、机械化的劳动,更呈现出代替人的智力智能和志趣智能之势,“人通过两性繁殖的进化速度远远赶不上机器”[5]。在人工智能的技术统治下,学生作为数字原住民的劳动技术依赖倾向将愈发凸显。为此,劳动教育需要不断培育学生对人工智能的驾驭、协作与超越之能,使其得以在人工智能时代不断适应社会发展变迁,并在能力提升中重获对人工智能的掌控感和主动权,进而实现自我超越和生命幸福,劳动教育的育人旨归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得到实然彰显。
其一,劳动教育需培养学生驾驭智能技术的能力。人工智能时代下的劳动教育,需要以技术应用和技术创新为核心,关注学生在计算思维、编程能力、知识迁移等方面的能力,使学生得以灵活地对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处理等技术进行应用和掌控,以得心应手的人工智能驾驭提升自身的劳动效能感,从技术依赖走向技术自为。
其二,劳动教育应重视提升学生人机协作的能力。从人工智能给劳动力市场带来的变化来看,未来人与机器协同工作将成为常态,人机协作之能将成为新一代数字公民的基本劳动素养。[6]劳动教育需要提高学生人机协作、人人协作的能力,提升学生的人工智能商数(AIQ),进而在人机合理分工与协作中推动学生利用人工智能不断发展自身的学习能力。
其三,劳动教育不仅关注学生对人工智能的驾驭和协作之能,在根本上更应培养学生对人工智能的超越之能。劳动教育需引导学生充分认识人工智能与人类的关系,帮助学生在人机友好协作共生的基础上,理解瞬息万变的无限智能科技之于自身有限生命的发展成长的重要意义,即智能技术不仅将人的可能性变为现实,而且带来了或者赋予了人更多的生命可能性。[7]在此基础上,促使学生有意识地将人工智能所赋之能内化为自身生命成长的智慧,养成“乘物于心”的智能技术超越之能,进而实现生命发展的多重可能。
(三)植劳动之魂:涵育求实求真求新的劳动精神
劳动的本体之根和生命之魂在于劳动精神,劳动教育的核心要义也在于培植学生良好的劳动精神。劳动精神是社会大众赖以生存与发展的精神纽带,也是推进个体创造美好生活的精神动力,它并非一个凝固的范畴,而是随着历史和实践的发展不断升华。[8]在2018年9月召开的全国教育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在学生中弘扬劳动精神,教育引导学生崇尚劳动、尊重劳动,懂得劳动最光荣、劳动最崇高、劳动最伟大、劳动最美丽的道理。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不仅要培养学生“四最”精神,更需要培植学生求实求真求新的精神。
一是培养学生的求实精神。人工智能能够为人类创设丰富、逼真、生动的劳动情境体验,久处其中,人很可能沉迷于智能技术带来的虚幻感中,失去与现实世界的真实联系,迷失于智能时代的虚拟存在。劳动教育要引导学生跳出人工智能营造的虚拟劳动体验,立足实际对其进行客观冷静的观察,保持对人工智能科学理性的认识,明确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最终旨归在于提升人类智慧。此外,劳动教育作为彰显生命意义的实践性教育,强调学生应立足劳动实践,求得心灵充实。在人工智能时代,学生只有通过器物上手、体脑并用的劳动实践,为自我、他人和社会创造新的价值,才能成为身体、心灵和精神世界全然归一的完整的人,进而求得自身灵魂的充实和丰盈。
二是培育学生的求真精神。“‘真’的尺度,侧重反映人与世界的认知关系,是对事物存在的变化规律的认同,体现着合规律性的认识世界目标。”[9]劳动教育应培养学生立足现实生活世界,在贴近智能时代人类生活本真的基础上寻求劳动之于人的存在性价值,进而探索人的本质之真。同时要将人的本质建立在技术之上,在技术的变革中把握人类自身的变革[10],从对智能时代的相对真理不断向智能的绝对真理靠近,并在此过程中以劳动把握和实现自身存在的确定性寻求。
三是根植学生的求新精神。人工智能作为科技创新的“超级风口”,能够以其智能识别、学习分析、情感计算等技术为劳动者解决人脑难以解决的问题,但问题解决的自动化趋向却束缚了人的思维广度和多元能动向度。为此,劳动教育需要在学生的好奇心、想象力、创造力等人类独有的非智力因素方面循循善诱,激发学生的创新勇气和创新动力,鼓励学生将自己的创意优势与人工智能的技术优势对接,以自身的人机协作、驾驭和超越之能打破智能技术创设的工具壁垒,通过创造性劳动培育学生丰盈的自主创新精神。
二、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可能困境
在人工智能时代,物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等科学技术的发展隐含一定的工具理性和技术理性,其前沿的价值理念与新兴科技深刻冲击着劳动教育的方方面面,劳动教育很容易会陷入见术不见人的价值异化、浅薄而矛盾的内容庞化、身体不在场的实践窄化以及见量不见质的评价数化等可能困境。
(一)异化的价值:见术不见人
人工智能带来的科技理性以其高度物化的工具价值遮蔽了劳动教育育人的本体价值,并使其陷入边缘化和错位的价值困境。许多人得以从可重复的、机械性的体力或脑力劳动中解放出来,利用各类新兴智能工具完成自己本应承担的劳动,借助技术的力量满足物质生存需要和精神享受需要。然而,技术的工具价值解放了个体的身体和大脑,但也绑架了人的身体和大脑。这种解放实质上非常容易使学生陷入智能工具理性,走向僵化的工具思维窠臼,即认为工具能够帮助自己完成既定目标,并将时间、精力乃至个人发展规划等都交由其打理,逐渐被技术所奴役。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认为,座架是现代技术的本质。[11]在人工智能时代的技术统治下,“座架摆置人,亦即挑动人把一切在场者当作技术的持存物来订造„„一切订造者看来都被引入计算性思维之中了。”[12]在这一意义上,人作为人工智能的持存物,还不如人工智能更了解自己,只能将自身的存在、完善和发展都交给智能程序和算法。[13]与之相应,不尊重劳动成果、轻视劳动的现象与日俱增,反映在劳动教育上,许多学生会养成智能工具掌权的观念,认为劳动可全权交由工具完成,更无须实施相应的劳动教育。在这种劳动教育观下,学生无论在体能还是心智上均复归于人对物的依赖关系,劳动教育实现人精神独立的育人价值越发遭到边缘化的失落境遇。
不仅如此,囿于人工智能的围困,劳动教育在具体实践中往往会由全面育人走向片面育技的价值错位。人工智能带来劳动教育内容和方式的变革,未来了解科技产品、学习新型人工智能技术以适应社会需求将成为劳动教育的一大重要内容。这些产品技术作为特定社会时期的劳动产物,旨在促进学生进行高效劳动实践,本质上服务于人。然而,在学习对数字技术的使用中,复杂的脑力劳动往往变成了简单的技术劳动[14],教师和学生往往会将关注点聚焦于智能工具本身,围绕如何使用的问题展开教育,劳动教育仅是为有效运用新型智能工具而准备的使用物的技能训练。由此,劳动教育的价值将逐渐偏离原本的育人轨道,仅仅体现出对学生技能培养的工具性价值,其对培养学生良好的劳动价值认知、劳动能力和劳动精神的时代价值和促进学生全面自由发展的本体价值将逐渐消弭。
(二)庞化的内容:浅薄而矛盾
人工智能时代的多元劳动形态赋予劳动教育以新的教育内容,但随之而来的劳动教育内容的浅薄化和冲突化,将成为未来劳动教育面临的一大关键问题。一方面,随着创新教育、闲暇教育、消费教育等不断被纳入劳动教育课程体系,劳动教育内容将空前丰富和庞杂。鉴于劳动教育在我国教育课程体系中所占课时较为有限,乃至被纳入综合实践活动课程范畴,缺乏明确的课时要求。[15]有限的授课时限使得劳动教育内容仅能停留在浅层知识的传授层面上,无法针对多样的劳动进行深层教育,也未能潜移默化地在各类劳动教育内容中渗透学生未来必备的软素养,特别是缺乏对核心的劳动观念、劳动精神和劳动品质等内隐素养的价值塑造。在某种程度上,劳动教育内容将复归于单纯的知识“满堂灌”,进而折射出劳动教育思维的浅薄,也无法在人工智能时代彰显其应然的育人价值。
另一方面,以智能劳动、虚拟劳动等为代表的新型劳动与传统劳动均有其独特价值所在,二者也将作为劳动教育的重要基元共存于劳动教育课程中。然而,双方的交织碰撞将不可避免地引发新的矛盾冲突。具体而言,从劳动教育课程的内容比例来看,基于劳动教育的有限课时,新式劳动教育内容的更新和嵌入将挤占传统劳动教育内容的课程比重,甚至会进一步压缩传统劳动教育内容,使其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从劳动教育课程实施的倾向性来说,尽管立足多元劳动价值观,教育主体会为学生创设各具特色的劳动情境和实践手段,让学生自由自主地进行相应劳动实践,以满足学生多样化的发展需求。但学生作为智能时代的数字居民,受智能技术的本能吸引,在对活动的主观选择上或将呈现出对新型劳动的实践偏好性。这种特定劳动实践偏好也将加剧新型劳动与传统劳动之间的既有矛盾,其劳动价值也将处于失衡状态。新旧劳动教育内容孰轻孰重,二者在课时安排和价值失序上的矛盾冲突何以有效消解,必将是人工智能时代的教育需要审慎思考的问题。
(三)窄化的实践:身体的离场
尽管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将极大地依托智能机器人等先进科技而存在,但劳动教育作为身心合一、身体力行的教育,其主要教育方式是学生从身体出发的具身实践。法国心理学家梅洛·庞蒂(Maurice Merleau-Ponty)认为,身体、认知和世界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头脑存在于身体,而身体存于世界。[16]学生只有从包括头脑在内的身体出发,以实践的方式认识世界,才能够真正亲历劳动体验,实现超脱人工智能的生命意义与发展可能。这里的具身实践不仅强调学生体、眼、脑、心、手等官能的参与,即学生肉体的参与和心智的投入共在,也重视特定的劳动情境对劳动的教育意义。然而,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身体和劳动场域完整性不断窄化,身体逐渐走向离场状态,主要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
其一,身心分离的身体使得脖颈以下的身体处于离场状态,仅以大脑为主体的劳动教育窄化了具身劳动实践。身体是包括大脑在内的身体,是身心合一的身体,但受体脑二元、身心二分的分离论影响,大脑往往从完整身体中被割裂出来独立承担劳动教育的使命,这在人工智能时代尤为明显。具体而言,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将更多关注学生劳动价值观和养成良好劳动素养等精神层面的发展,其着重点更加重“心”而轻“身”,即更多关注学生劳动精神的培养,身体则被旁落为理智的载体和容器,沟通学生心灵和外界环境的实在媒介。[17]脖颈以上的大脑作为劳动教育的本体对象,是深化劳动知识、劳动情感和劳动精神的发生场,能够独立进行认知建构、情感生成和价值养成。劳动教育成为只需儿童带着脑袋在课堂上听讲,就能使其将对符号文本的感知内化为自身劳动精神的心灵训练,头脑愈发成为劳动教育的主战场,而身体的用武之地被缩减,处于离场状态,逐渐沦为候鸟般的悬浮者角色。去身体化的劳动教育,忽视了身体本身在劳动实践中培育学生良好劳动素养的体认作用,身体的完整性及其应然的育人功能被贬抑。
其二,未来集虚拟与智能于一体的劳动教育环境将弱化劳动教育与真实生活世界的联系,有限的劳动实践场域也将进一步窄化学生的具身实践。人工智能推动未来学校的发展,未来学校的形态不再是单纯的线下实体学校,而是线上虚拟学校和线下现实学校的深度融合。[18]在智能学校环境和AI、VR等智能技术的引领下,劳动教育将迁移到互联网上以虚拟课堂的形式进行,或在学校教室的智能全息环境中实现。学生劳动实践的一些场域将由生活世界转移至虚拟世界。在某种程度上,人工智能的全景虚拟世界优化了学生的感官体验,但隔断了身体通往生活世界的道路,劳动教育的主要场所愈发受困于智能学校的教育世界,其贴近广阔生活现场的具身实践场域也将被丰富多彩的虚拟环境代替。然而,这种基于室联网、VR技术和虚拟现实的未来劳动教育场域实则将学生的身体符号化,遮蔽了身体的可感性和实在性。在这一意义上,学生的具身实践将在虚拟世界中愈发受限,疏离生活世界的劳动教育也无法为学生营造真实鲜活的劳动体悟和生命意义。
(四)数化的评价:见量不见质
劳动教育能够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其综合性的育人价值反映了时代发展对学生核心素养、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的根本要求,也是当前基础教育对人工智能社会需求的时代应答,劳动素养作为劳动教育的关键内核,也逐渐被纳入学生综合素质评价体系,为劳动教育的优化改进以及学生良好劳动品质的进一步提升奠定重要基础。然而,随着科技的发展,在科技理性支配下的评价方法必将以量化评价为主。人工智能建立于计算机科学实验的理论基础,其评价方法主要以实证主义定量研究为基准,具有规范的实证科学以及量化的认知方式,通过分析可预知的、可概括的认知行为评价劳动教育。[19]这意味着,在科技理性支配下的单一维度的量化评价将教育评价简化为纯粹的技术问题,掩盖质性评价的人性光芒,难以全面衡量学生的劳动素养。具体而言,这种评价以精准化、智能化的云计算、大数据等评价手段,捕捉和收集学生在接受劳动教育过程中的外显信息数据,将学生的情感、兴趣、意志、价值观等内隐精神要素及其真实丰富的劳动教育情境剥离在外,利用以“讲、练、测、考、评”为核心的人工智能数据,统计和量化分析、衡量劳动教育的成效。劳动教育的这种智能评价秉持“唯数据至上”的去粗取精、去伪求真的实证主义观,凸显评价技术的科技理性尺度,但却掩盖了劳动教育中学生作为完整的人的精神尺度及其生命的多向度。此外,劳动教育强调让学生亲临真实的生活空间,动手实践,出力流汗,在劳动实践中进行教育,其情境的多维性和学生实践的动态性、过程性、建构性和创新性使得其育人价值的评判更为抽象,不可捉摸。在这一意义上,人工智能带来的技术红利反而会将劳动教育的育人价值单向度化,其评价结果的反馈和利用将阻碍学生创造能力、实践能力等综合素质的全面发展。
三、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突破路径
面对人工智能给劳动教育带来的多重可能困境,劳动教育及其教育主体需要不断调适自身的实践方略,将以劳育人的价值导向作为逻辑起点,以统整劳动教育的理念内容为内在动力,以跨越时空贯彻具身化实践为行动转向,以构建多元劳动教育评价体系为发展机理,立足时代规律,突破人工智能所带来的藩篱,引领未来劳动教育的蓬勃发展。
(一)逻辑起点:凸显以劳育人的价值导向
人工智能赋能劳动教育,以先进的智能技术为其发展开启了全新的视角,但唯有彰显人工智能的合目的性,才能使这种赋能不失偏颇。正如伊利(Donald P.Ely)所言,“我们生活在一个技术控制的社会中,想摆脱技术的影响是不现实的。实际上,技术完全可以为我们很好地服务。问题在于我们必须明白我们想用技术来实现什么目的,解决什么问题。”[20]只有在完全明晰劳动教育推动人全面而自由发展的育人价值的基础上,才能使劳动教育摆脱对人工智能的技术依赖,逐步实现科技理性的价值超越。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意味着劳动及劳动教育形态的改变,但劳动教育培育学生劳动之观、劳动之能和劳动之魂的价值导向不会变,甚至在复杂多变的社会情境下愈发凸显。当代学生要在学校和教师的引导下,正确理解劳动教育的育人价值,明确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在培育学生必备的关键能力,发展不可为人工智能所替代的个体智慧和探索精神,进而以兼具科学理性和人文理性的劳动教育使学生发展为完整的人,并成为适应社会需求的个性化、创新型、智慧化的新时代劳动者。
此外,劳动教育要凸显以劳育人的价值导向,强调人要摆脱技术的依赖关系,以实现自身独立自由的发展,实现劳动教育从“为了获得劳动技能的教育”转变为“通过劳动而获得教育”。学校和教师作为劳动教育的主要施教场域和施教者,需要坚定“以人为本”而非“以技术为本”的价值取向,明确劳动教育中学生才是活动的中心,人工智能技术不过是作为一种辅助性手段为实现学生的成长与发展而服务的,真正的教育“智能”仍在于教育者自身的教育智慧。[19]劳动教育要凸显以劳育人的价值导向,以培养学生的劳动之观、劳动之能和劳动之魂为核心,最终使学生成长为德性完满、心灵自由以及精神幸福的人。唯其如此,方能彰显学生作为“完整的人”的存在价值,并在人本取向的劳动实践中体验生命,感悟生活,在对自我的超越中创生新的生命可能。
(二)内在动力:统整劳动教育的理念内容
在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内容的浅表化、矛盾化的困境根源在于劳动教育内容无限性和劳动教育课时有限性这一教育活动基本矛盾。学校作为劳动教育的主要场所,其给定的劳动教育课程比例及其学程较为有限,而代表人工智能时代需要的劳动教育内容则将随着社会发展无限增长,其内容的不断膨胀又将导致内部多重新旧劳动课程要素的比例失调和价值冲突。为此,唯有以时间的恒定为先决条件,根据劳动教育目标精心筛选能反映教育目标、具有核心育人价值的教育内容,依循任务驱动导向,在多学科课程中创设整合性、融通性的劳动教育课程,才能跨越课程时限的“囚徒困境”,在丰富多元内容的交融互摄中持续发挥劳动教育的育人价值。具体而言,一方面,吸纳STEAM教育理念,彰显劳动教育的跨学科特点,在学科教学中渗透多元劳动内容[21],特别是应聚焦劳动价值观、劳动素养等本质内核,并以课程统整的形式将与其他学科课程内容有机聚合,打造具有多重教育意义的融合课程。如通过项目式课程整合语文、数学、地理、历史等学科中的劳动教育要素,围绕“如何弘扬劳动价值观”这一主题阐发学生在多学科知识中对劳动价值的认识,深化学生的多学科发展素养和劳动素养。
另一方面,要平衡新旧劳动教育内容之间的冲突,使劳动教育内容形成整体系统,需要在其课程结构内部实现新旧劳动教育内容的多元统一。劳动教育应立足人工智能时代的价值导向和育人目标,厘清劳动教育课程的价值主线,统整传统劳动内容与新型劳动内容的劳动知识、劳动情意、劳动价值等内在要素,注重传统劳动内容与新型劳动内容之间的有机融合。具体而言,在明确劳动教育以劳育人的价值导向下,将公益劳动与创造性劳动、家庭劳动与虚拟劳动、生产劳动与智能劳动相整合,引导学生在服务中创造、在家务中造物、在生产中创新。这种整合性的劳动教育既要关注学生对劳动创造价值的理解,逐步培养学生的劳动素养和主动服务他人、服务社会的情怀,又要重视新知识、新技术、新工艺、新方法在传统劳动中的应用,提升劳动的创意和乐趣,贯彻劳动素养的时代精神。
(三)行动转向:跨越时空贯彻具身化实践
人工智能时代的智能技术将许多劳动教育场所迁至虚拟网络,表面上窄化了劳动实践的身体空间,但劳动教育完全可以在线上虚拟世界、学校教育世界、线下生活世界的统整中寻求和扩展新的具身实践空间,同时强化身心一元的身体投入,让身体在更自由、更开放、更多元的劳动空间中深化劳动体验,获得更充盈的劳动精神体悟。
一是拓展线上虚拟世界的劳动教育空间,鼓励学生的身心参与。随着劳动形态的变迁,未来劳动教育将注入智能劳动、虚拟劳动等创造性劳动内容,其发生场的主要枢纽在于互联网。因而,基于互联网的虚拟劳动空间对学生的劳动教育愈发重要。在互联网场域中,学生主要进行以智能技术的应用与智能成果创造为核心的智能虚拟劳动,其不仅要求通过手脑配合的方式发挥身体的潜能和才智,更关注人机协作和人人协作,在智能化劳动实践中提升体脑协调能力和创造性思维能力。
二是在学校教育世界中创设依托VR技术、室联网的全息情境,满足学生在劳动实践中的身体交互和情感交流。未来以交互式触控投影为劳动教学工具的智慧教室,将以其实时的强感知、高交互功能,强化学生与同伴、教师在教学场所中的身体互动和身体参与,使身体由离场复归在场,同时以其智慧感应为学生创设个性化的劳动情境,如在分布式虚拟现实课堂中进行多人协作的生产性实践,提高具身劳动实践的育人成效。
三是回归生活世界,以真切的劳动实践升华学生身体的精神体悟,推动身心的自由解放。尽管未来学校的劳动教育将愈发依赖线上虚拟环境和学校的全息式教育情境,但劳动教育仍是生活的,其本质上是“为了生活实践、通过生活实践、在生活实践中”[22]的体验式教育。为此,要强化学校、家庭和社会三大生活场域的联动,使学生的具身劳动实践贯穿家庭、学校、社会各方面,在紧密结合家庭生活环境、学校教育环境、经济社会发展的生活环境中深化学生的劳动实践。学生只有在真实呈现的生活世界的具身实践中,才能真切地感知和体悟生活世界的真、善、美,深化劳动情感、劳动态度和劳动价值观,在劳动过程中学生体悟的劳动体验使其由体验存在的身体感知通往超越存在的精神解放,进而获得身心自由,迈向幸福的劳动生活。
(四)评价机理:构建多元的劳动教育评价体系
在人工智能时代,唯技术理性的单一量化评价难以凸显劳动教育以劳育人的教育旨归,只有顺应促进学生综合素质全面发展的评价精神,建立科学的、符合时代要求的劳动教育评价机制,确立多元的劳动教育评价主体,运用多元的劳动教育评价标准,采取多元的劳动教育评价方式,构建多元开放的劳动教育评价体系,才能从根本上克服数量化的劳动教育评价导向,全面衡量学生的劳动素养,引领学生全面而自由地发展。
其一,确立多元的劳动教育评价主体。劳动教育评价并非评价主体对评价客体的单向度评判,而是二者之间的互动过程。在以学生为实施主体的具身劳动实践中,师生双方作为活动评价主体应共同参与到评价中来,通过自评、互评以及沟通交流等方式深化对劳动实践的理解,促进劳动实践及其成果的优化提升。此外,立足劳动教育所形成的家庭、学校和社会的协同育人格局,学生家长、学校领导以及校外教育实践机构的社会人士等均可作为评价主体参与到评价过程中来,拓宽劳动教育评价主体的广度,并最大限度地提升劳动评价的客观性、公平性、可靠性和科学性。
其二,运用多元的劳动教育评价标准。基于全员参与、面向全体学生的评价主体,劳动教育评价体系还需进一步确立多元化、弹性化的评价标准,根据不同学生的劳动实践情况采取不同维度、尺度和程度的评价标准,使学生在实现基础性的全面发展的基础上能看到自身的发展与进步,做到增值评价,树立发展的信心。同时,根据不同学段中学生必备的关键劳动品质来统筹规划、设计劳动教育的梯度标准,据此合理安排各类劳动内容在评价体系中所占比例,注重帮助每个学生培养符合其个性特征和智能时代发展需要的劳动素养。
其三,采用多元的劳动教育评价手段。根据2020年6月通过的《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劳动教育评价不仅要“改进结果评价,强化过程评价,探索增值评价”,更要综合运用量化评价和质性评价、形成性评价和总结性评价等评价手段,建立健全劳动教育综合评价体系,真实全面地把握学生在劳动实践中的成长状态和发展样貌。一方面,将量化劳动评价和质性劳动评价相结合。对于劳动教育独特的动态实践样态,教师、家长和社会机构等应以人工智能技术为依托,全面测评学生在劳动教育过程中的劳动知识、劳动能力的发展情况。同时,也需要深入学生劳动实践的现实场域,观察和评价学生在劳动价值观、劳动精神以及劳动素养等内在品质的发展水平。另一方面,将形成性劳动评价和总结性劳动评价相结合。在学生劳动之观、能、魂的培植与塑造过程中,教师要以个性化的评语及时记录学生的劳动表现,并随着学生劳动实践的发展不断更新评价。在劳动教育实施阶段结束时,将终结性测评和学生劳动实践过程中的形成性评价相统整,在此基础上进行全方位、全过程的总结性评价,科学合理地衡量学生在知情意行等方面的劳动素养水平,进而为学生确立后续劳动教育的学习起点,通过动态、多维的纵深评价促进学生劳动素养的不断发展。
人工智能时代劳动形态的巨大变迁,意味着我国劳动教育正在步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随着国家政策对劳动教育创新发展的高度重视,人工智能与劳动教育必将走向深度耦合。然而,二者的融合创新并非一帆风顺,而是充满着机遇与挑战,面对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可能面临的困境,我们应以开放的姿态积极应对。展望未来,伴着生产力和科学技术的持续革新,人工智能将从取代人部分劳动能力的弱人工智能阶段迈向全能劳动的强人工智能阶段,劳动教育将面临更为深刻的时代革命。为此,劳动教育更要以人工智能赋能为抓手,把握以劳育人的价值导向,依循智能时代下劳动形态的发展规律和教育规律,在人工智能技术的引领下创新劳动教育体制,充分彰显劳动教育树德、增智、强体、育美的综合育人价值,以智能化、智慧化的劳动教育托起人工智能时代的中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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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Value Implication, Possible Dilemma and Breakthrough Path of Labor Education in the Era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Zhang Jiajun Lü Hanxue
Abstract:The advent of the era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has profoundly changed the existing form and working methods of labor. It has also brought new changes to the internal connotation of labor education. In the era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he value implications of labor education lie in establishing compatible and pluralistic labor values, developing the ability to control, collaborate and surpass intelligent technology, and cultivating the labor spirits of realistic approach, truth-seeking and innovation. However, the frontier values and emerging technologies in the era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have profoundly impacted every aspect of labor education. Labor education will face a series of possible dilemmas, which include value alienation that emphasizes technology rather than human, content enrichment that superficial but contradictory, narrowing practice that absences the participation of body, and digitizing evaluation that pays attention to the quantity but not the quality. To break through the possible dilemmas and seek development path in the era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labor education should take the value orientation of promoting the all-round development of human being as the logical starting point, integration of the idea and content of labor education as the internal motivation, the embodied practice across time and space as a turn of action, 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multi-evaluation system of labor education as the evaluation mechanism.
Keywords:Artificial intelligence; Labor education; Value implication; Labor;Alienation
责任编辑:黄丽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