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论坐标、生成机理、现实观照与实践进路
作者:苏德 董岑来源:《民族学刊》2025年第3期


摘 要:民族互嵌式社区作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载体,是增强各族群众互动、凝聚民族向心力、实现共同发展的重要场域。以互动仪式链理论为思考半径,民族互嵌式社区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天然的耦合适恰性,具体可以从情境空间互动、情感能量转化、符号资本流动阐明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逻辑意涵。目前,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仍存在情境空间离散、社区成员互动效能不高,情感能量失衡、社区成员集体认同分化,符号资本弱化、社区成员价值内化迟滞等现实困境。据此,应建立“互动仪式市场”,构建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情境“际遇链”;共享“群集性沸腾”,共构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情感“能量谱系”;创新“集体团结符号”,激发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共有行动”,促进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成“际遇链—能量谱系—共有行动”的完整链条。

关键词: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互动仪式链


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国家统一之基、民族团结之本、精神力量之魂。自2014年首次提出“要把着力点放在社区,推动建立相互嵌入的社会结构和社区环境”[1]以来,2019年进一步部署“出台有利于构建互嵌式社会结构的政策举措和体制机制”[2],2021年提出“逐步实现各民族在空间、文化、经济、社会、心理等方面的全方位嵌入”[3],2023明确要求“推进各民族人口流动融居,构建互嵌式社会结构和社区环境”[4]。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政府实施的一系列政策举措,深刻揭示了“推动各民族全方位嵌入”的重大时代价值,为促进各民族广泛交往、全面交流、深度交融注入了强大动力,也为推进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高质量发展锚定了方向、夯实了基础。尤其是“民族互嵌式社区”概念的提出,更是引发学术界的持续关注与深入讨论。目前已有研究表明,民族互嵌式社区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既存在理论层面的相互支撑,又体现在实践层面的深度融合,研究路径从三个维度展开:一是聚焦实践层面,如单菲菲分别从三个民族互嵌式社区的公共服务调查[5]、五省(区)民族互嵌式社区治理绩效调查[6]等,系统分析民族互嵌式社区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实践路径和未来进路;杨军等以广西南宁市万秀村为个案,探究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背景下城市民族互嵌式社区治理的工作方向[7];二是聚焦理论层面,如平维彬运用马克思主义交往理论,剖析民族互嵌式社区建设的客观基础与现实意义[8];薛寒基于社会交换理论,探究多民族互嵌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教育的逻辑、困境和路径[9];三是聚焦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条件[10]、基本经验[11]和三维视野[12]的综合维度。近年来,学界已从理论建构、实践探索以及多学科交叉视角对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基本经验、基层实践和实践策略等方面展开相关研究,已具备良好的研究基础,但在微观社会学视角下开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研究甚少。本研究以微观社会学互动仪式链理论为分析框架,聚焦民族互嵌式社区中各族群众如何通过互动仪式实践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分析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成机理和现实困境,旨在拓展互动仪式链理论边界,着力推动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探赜,为新时代民族团结进步、共同繁荣发展提供理论视角和实践路径。

一、理论坐标:民族互嵌式社区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耦合适恰性

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项长期性、渐进性、周期性的常态化实践工程,故而在分析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逻辑意涵之前,需先厘清“民族互嵌式社区”的概念内涵、互动仪式链理论的分析框架及二者之间的内在耦合机理,才能进一步揭示各族群众在互嵌式社区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发展图式。

(一)互构共生:“社区”与“民族互嵌式社区”的概念内涵

“社区”(community)一词源自著作《共同体与社会》,斐迪南·滕尼斯(Ferdinand Tonnies)将其定义为“基于归属和价值认同的社会生活形态”[13]。随后,罗伯特·帕克(Robert Parker)提出“社区”的三个核心要素:一是特定空间内存在有组织的群体;二是群体成员均以不同程度与他们所生活的土地建立深厚联系;三是成员之间保持着相互依存的社会关系[14]。此后,费孝通先生提出“社区”是“若干社会群体或社会组织聚集在同一地域里形成一个在生活上相互关联的大集体”[15]。概言之,“社区”作为人类聚居形态的典型范式,具有双重结构特征:其一是物理空间层面聚居区位的物质性表征,表现为人口分布的地理边界与居住环境的实体结构;其二是社会关系层面文化认同的象征性表达,通过集体记忆传承、价值共识凝聚构建的精神共同体。随着城镇化进程加快,人口大规模流动交融,许多传统的聚居村落转变为多民族互嵌式共同居住的新型社区形态,进而逐步出现“民族互嵌式社区”这一概念。近年来,学界对“民族互嵌式社区”这一概念进行了详细阐述,如张先花认为,民族互嵌式社区不仅是多民族共同居住的社会共同体,也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场所,更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载体[16];高永久指出,民族互嵌式社区是以空间环境互构形塑多民族共生的空间场域共同体[17];张会龙强调,民族互嵌式社区是基于特定地域,由多民族成员共同构建的平等相待、相互尊重的社会利益共同体[18]。综合目前既有概念界定,学界多是将民族互嵌式社区定义为社会生活共同体、空间共同体、利益共同体等。据此,本研究界定“民族互嵌式社区”是各族群众通过空间共居、文化共融、价值共享、经济共富与治理共生的复合互构过程,形成的具有系统性、动态性与整合性的现代社会治理单元,旨在推动各民族全方位嵌入,从而实现共居、共学、共事、共乐的目标。

(二)互为表里:民族互嵌式社区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在耦合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中华民族”凸显全民性特质,是各族群众共同肩负的使命与责任。民族互嵌式社区作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实践场域,既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物理空间,也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象化、人格化、实践化的“石榴籽”效应的实践载体。反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亦是民族互嵌式社区构建的价值旨归与精神内核,二者之间呈现立体融合、协同推进的辩证统一关系。

一方面,民族互嵌式社区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单元。民族互嵌式社区作为多民族群众生产生活的基础场域,承担着促进各族群众全方位互嵌的重要功能,具体体现在以下五方面:其一,空间互构。民族互嵌式社区以民族地区和民族身份为重要依托,为各族群众构建实现共居、共学、共事、共乐的公共空间场域,推动从“混居”到“互嵌”、从“嵌入”到“交融”、从“共居”到“共生”的居住形态跃迁。其二,文化互鉴。民族互嵌式社区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通过增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认同,把爱家、爱党、爱国统一起来,促进各族群众在理想、信念、情感、文化上的团结统一。其三,经济互补。民族互嵌式社区围绕各民族共同富裕目标,构建互补型经济结构,解决各族群众在就业、教育、医疗、住房、养老、托幼等方面的民生问题。其四,社会互助。民族互嵌式社区以“邻里相守、手足相亲”为价值纽带,依托社区便民设施、结对帮扶机制、公共服务平台等载体,打破传统社区基于单一民族文化形成的交往边界,构建跨族际的共居共学、共建共享、共事共乐新格局。其五,心理互认。大力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搭建“同心之家”“家长学校”等共学平台,鼓励各族群众学习普通话、学写规范汉字,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夯实心理认同基础。通过促进各族群众在空间、文化、经济、社会和心理等多维度的深度互嵌,形成结构相连、利益相关、情感相通、命运相系的共同体社会形态,进而引导各族群众在社区互动中不断强化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另一方面,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民族互嵌式社区的精神内核。其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动民族互嵌式社区由“机械团结”向“有机团结”转型。集体认同是各民族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一种综合性心理认同,不仅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认知基础,也是各族群众共有历史记忆的文化载体。民族互嵌式社区发展中的集体认同是通过建立“有机大团结”替代“机械式团结”,形成相互包容、共生共荣的心理认同,进而增强各族群众对中华民族的认同感、归属感和自豪感。其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动民族互嵌式社区从“空间共聚”向“心灵相通”跃升。人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主体,而社会则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和践行的重要场域。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本质上是一种社会意识[19],以社会存在为基础,并在各族群众共同生活的社会场域中形成与发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属于社会中传播的集体意识,要求各族群众在民族互嵌式社区场域中共同建构集体意识,实现社会性建构与个人内化相统一,进而增强全体社区的共同性,提升族际交往交流交融的凝聚力。

(三)互恰融合:互动仪式链理论的本土化应用与适切性分析

互动仪式链理论(Interaction Ritual Chain Theory)是兰德尔·柯林斯(Randall Collins)基于涂尔干(Durkheim)宗教仪式、戈夫曼(Goffman)拟剧理论及哈罗德·加芬克尔(Harold Garfinkel)常人方法论整合,提出的一种微观社会学理论。具体而言,互动仪式是际遇者在符号资本与情感能量的动态交互中构建的日常性、程序化活动,主要包括四个要素:一是主体在场,即至少两人“身体共在”同一场所,即便在非刻意关注状态下,都能以身体具身性在场持续产生相互影响;二是焦点共享,即参与者关注共同的目标或行动,并且相互传达该焦点;三是情感共享,即人们在场域内共享彼此的情感或情绪体验;四是空间界定,即对局外人设限,非仪式参与者被排除在外[20]。互动仪式链的关键是参与者在身体与心灵的交流中达到协调,产生共享的情感与“群体团结”,获得自我认可的身份感并积累情感能量。在互动仪式链理论本土化应用方面,马凓基于互动仪式链理论,从认知、情感、行为三方面着手,构建铸牢华裔青年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互动仪式链模型,并提出针对性的情感传播策略[21];袁佩媛等在互动仪式链视域下,从“是什么—有何用—怎么做”的本体认知之维、价值彰显之蕴、实践理路之策[22];买器等从互动仪式链理论视角下探究民俗体育旅游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机制及实践路径[23]

“互动仪式”作为人类社会生活中最为基础的活动形式,构成社会学研究的基点。从本质上讲,整个社会系统可以被视为一条持续延伸的互动仪式链,人们在链条中通过相互交流和参与各种互动仪式来形成并维持社会关系和社会结构。在民族互嵌式社区实践场域中,互动仪式的四要素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培育机制相契合,通过互动仪式所产生的群体团结、个体的情感能量与集体符号,不仅深刻影响着各族群众的交往交流交融,也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目标实现提供核心支撑。首先,互动仪式的逻辑起点是情境。民族互嵌式社区作为服务各族群众的基本空间载体,经由具体情境中人与人之间持续不断地互动,逐步延伸形成稳定的互动结构,各族群众共同参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行动或事件,并且能够在互嵌式社区情境中相遇、交流,进而产生情感共鸣。其次,互动仪式的核心组成要素是情感。互动仪式的参与过程实质上是情感能量的生产机制:参与者通过具身实践激发集体兴奋,不仅能在互动中形成共同的关注焦点,还能通过情感连带机制强化群体团结意识。鉴于互动仪式能够在对焦点的持续关注和情感连带中释放能量,激发各族群众积极参与社区集体活动的热情,并将其转化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情感基础,才能顺利推动各族群众完成从个体激情到集体认同的主体性跃升,最终实现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集体认同。此外,符号在承载和储存“群体团结”方面有重要作用。民族互嵌式社区群众通过日常互动仪式,运用既有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资本与情感能量参与社会互动,在持续的资源交换中实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动态传递与再生产,由此揭示微观社会情境向宏观社会变迁的内在关联。概言之,从互动仪式的启动到形成,本质上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链条式延展过程。民族互嵌式社区群众的共同关注与情感能量始终影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互动仪式走向,并且每次仪式所产生的符号还会随着链条传导形成迭代效应。这表明,互动仪式链理论能为民族互嵌式社区开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践提供系统性的分析框架。

二、生成机理: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逻辑意涵

民族互嵌式社区作为多民族共居的社会共同体,是中华民族共同体在微观社会结构中的一种具象化呈现,也是族际交往交流交融的核心发生场域,更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实践空间。仪式通过多种要素相互作用,生成群体团结、符号体系以及个体情感能量等仪式结果[24]。民族互嵌式社区犹如一个微缩的互嵌式社会模型,其运行逻辑根植于互动仪式的发生机制之中,具体可以从情境空间互动、情感能量转化、符号资本流动等方面解析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逻辑意涵。

(一)情境空间互动:以互嵌式社区群体集聚成就“共同际遇”

“情境指影响事物发生或对机体行为产生影响的环境条件,,也指在一定时间内各种情况的相对的或结合的境况[25]。小范围的、即时即地发生的面对面互动,是行动的场景和社会行动者的基点[23]。民族互嵌式社区为各族群众交往嵌置共同的联通渠道和联结空间,能有效强化各族群众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认同,促进族际关系优化整合,最终形塑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的向心力。

从微观社会生活切入,建设良好的民族互嵌式社区情境,是构建互嵌式社会最为基础、关键的环节,能够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有序运行夯实底层网络。首先,互动仪式的逻辑起点是情境,情境是社区群体仪式构建的原始基点。在民族互嵌式社区中,各族群众可以通过共享物理空间触发居住交往的具身化互动(生活空间共生体),依托节庆展演实现文化符号的互文性建构(文化实践互鉴体),借助社区学校教育资源共享构建知识传播的协同网络(学习资源协作体),最终在情感共振中凝练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伦理共识(精神价值共契体),系统培育各族群众的“共同性”。加之,社会生活的多元场景承载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构,人作为“社会关系的总和”,能在社会生活中形成社会意识最基础的情境,有助于各族群众在交往交流交融中形成思想融通、文化互通、经济相依、情感相亲、心灵相通的命运共同体。其次,互动仪式的关键点是在场,在场是社区群体身份确立的空间场域。人们的身体聚集到同一个地点,开始了仪式过程[23]。当个体进入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仪式场域时,可通过图像、语言、声音等符号强化自身在仪式中的集体角色认知,并确立“自己人”与“局内人”的身份认同。不仅如此,民族互嵌式社区还可将各族群众聚集在一起形成“共在”的局面,诸如在社区广场同舞一首曲时,身体的同步律动消弭文化距离,参与者经历“物理在场”到“文化在场”,再到“价值在场”的身份跃迁,不仅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交互式的空间保障,也以共同在场激发各族群众的“共在感”,强化各族群众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认同。此外,互动仪式的生成点是互动,互动是社区群体情感生成的内源性动力。情感体验作为主体与情境交互的心理过程,是个体在特定情境中产生的主观感受和情绪反应,既包含对情境氛围的即时性感知,也包含更深层的心理意义。在民族互嵌式社区的日常互动中,各族群众通过亲身“在场”参与社区建设、志愿服务、邻里互助等活动,增进彼此了解和信任,促使他们在情境中形成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深度认同与情感共鸣。总之,通过民族互嵌式社区促进各族群众毗邻而居,形成“共居”的多民族混合交往结构与互嵌环境,不仅能为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奠定“认同”基础,还能强化各族群众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深刻理解,从而加速在认知过程中产生强烈的内心体验。

(二)情感能量转化:以互嵌式社区主体互惠生发“情感连带”

互动仪式运行的“过程性要件”是“相互关注”和“情感连带”,重要产物是“情感能量”(emotional energy),即人们在长期互动中不断传承、流转、联结的情感体验的集聚和累积。情感能量通过群体成员间的持续传递,不仅能强化个体对共同体身份的认同感,更能维系共同体存续的核心凝聚力。民族互嵌式社区作为新时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基础性载体,不仅为各族群众共同参与和交流互动生成积极的情感体验,也能持续培育共享情感记忆与共同价值认知,进而逐步升华为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深层情感归属与价值认同。

民族互嵌式社区作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微观载体,以各族群众在空间和情感层面的深度互嵌为显著特征,蕴含着各族群众共同行动的内在逻辑与价值追求。“情感能量”是使社区各族群众形成“共同关注”并发生“节奏连带”的“驱动力”。一方面,“情感能量”之于互动仪式的显性功能是“情感连带”,能协调社区各族群众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行动“节奏”。“情感能量”是一个有高/低端点的情绪感受“连续统”,高端的“情感能量”即“对社会互动充满自信与热情的感受”,低端的“情感能量”即“无法获得良好的自我感受,只想要远离群体的互动”[26]。互动仪式能以具身化感知场域建构和情境化集体参与实现情感共振,将宏观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目标,转化为微观个体的历史归属自觉与命运共在性认知,完成从仪式情境沉浸到价值内化的结构性转化。如通过升旗仪式、非遗展演、节庆共舞等感染性强的现场活动体验,激活各族群众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具身化感知,持续增强各族群众的爱国情怀与民族认同。同时,人类在某种意义上是“感情的俘虏”,“激情、热情是人强烈追求自己对象的本质力量”[27],当参与主体意识到互动仪式中的情感投入能够从共同关注的焦点、情绪、激情、共鸣中获得正向回馈时,那么参与主体将更积极主动地与他人保持“相互关注”与“情感连带”,并努力实现情感与行动的协同共振。如贵州省黔西南州兴义市民族互嵌式社区群众提到:“我们住在一起、一起玩、一起吃,你教我跳舞,我教你刺绣,我们一起相互学习、共同进步”。可见,多民族成员能在社区互动中获得“群体团结感”和“热忱”,从而持续稳固占据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情感“连续统”的高端引领地位。另一方面,“情感能量”之于互动仪式的隐蔽功能是“行为驱动”,能“定向”引导社区各族群众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一种动机力量”,“情感能量”“不仅使人们的主观体验有序,而且赋予人们以力量,指导行动的方向”[28]。情感能量不仅是成员身份社会化获取的重要驱动力,同时也是参与社会互动的核心动力。成功的互动仪式能够排除外部干扰,聚焦参与者的注意力形成相互关注的焦点,并引导各族群众在有节奏的非语言姿态与手势的互动中形成共鸣,从而生成较高的情感能量,即对社会互动充满自信与热爱的积极情感体验。同时,民族互嵌式社区具备广泛开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活动交流的意愿性和行动力,更加注重各族群众之间的多元互动,有利于为各民族深度交往交流交融注入强大的动力,全面提升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力。在宁夏银川市颐和城府互嵌式社区中,经常会有各族群众聚在一起排练合唱“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并且该社区群众一说起自己的合唱团,每位成员都透着一股自豪劲儿,“我们每天都来这里唱歌,大家在一起特别开心!”“我们合唱团叫‘颐和’,和我们的社区名一样。”总之,社区互动仪式中的“情感能量”在情感互动中循环和再生产,各族群众通过自在性体验,持续调整自身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认知偏差,逐步完成从“差异性认知惯性”向“共同价值锚定”的意义重构,进而生发出身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的自豪感、亲近感和归属感。

(三)符号资本流动:以互嵌式社区符号共通形塑“群体团结”

符号资本是承载和储存“群体团结”的媒介,也是成员之间文化沟通的纽带。互动仪式的启动到形成,实际上是一个环环相扣、紧密衔接的链条式延展过程,每次仪式生成特定的符号通过链条不断传播,逐步延伸至后续及未来的仪式中,形成一种持续的积累与传递效应。符号作为情感和团结的象征载体,能再次唤醒个体情感记忆,传播、延续群体身份,使个体自觉践行道德标准,维护群体团结,尊重群体身份。民族互嵌式社区中共有的文化风俗、生活方式、语言风格、特殊类型的知识等符号资本,能够润物细无声地将民族团结观念深深扎根于各族群众的内心深处,从而塑造各族群众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集体认同和群体团结。

一方面,民族互嵌式社区通过互动仪式赋予“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身份符号。符号作为情感和意义的凝聚与象征,能够唤起人们的回忆、再现特定情境,持续向人们传递共享的文化价值象征。虽然“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概念本身具有抽象性,难以被人们直观地理解和把握,但可以通过各民族共有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将抽象的共同体意识转化为具象的文化记忆,建构面向各族群众的长效“记忆装置”。在互动仪式中,符号作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要素载体,突出呈现了各民族共有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形象,既能够依托传统服饰、语言文字、艺术图案、特色美食、文化景观及传统节日等具体的符号象征物,将抽象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象化;也可以通过隐喻和联想等意指手段,将中华文化特征、中华民族精神、中国国家形象以广泛认同的特定符号和通俗易懂的形式呈现出来,引导各族群众领悟象征符号背后的深层意义,自发形成“我是中华民族一员”的身份认同感和归属感。另一方面,民族互嵌式社区通过互动仪式增强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群体符号的认同。“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有代表性的特征”[29]。在日常生活的微观情境中,群体团结源于个体作为群体成员的一种身份认同,这种认同在参与互动仪式的过程中被内化为集体意识。符号的循环传播通常发生在身份同质群体中,通过匹配相似的符号强化彼此身份认同。柯林斯所提出的“群体符号”理论强调,民族互嵌式社区中的形象化图标、文字、姓氏、方言等元素如同一种“图腾”[30],承载和储存着群体团结感[31],形塑集体意识。即使成员脱离具体互动仪式,这些承载共同体意识的符号仍将持续维持个体与集体的身份关联,强化其群体归属感与认同感。总之,民族互嵌式社区以互动仪式形成群体团结和群体成员身份的符号,既能增进各族群众对“中华民族”这一共有身份的认同,也能促进各族群众进一步接受、认同、悦纳中华民族共同体,进而有效引导各族群众在日常生活交往中自觉践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三、现实观照: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困境透视

民族互嵌式社区作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实践场域,在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推动下,各族群众交往交流交融的深度和广度不断拓展,社区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持续提升,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取得了显著成效。然而,在理想图景与现实图景之间仍存在一定差距,民族互嵌式社区在推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过程中,依然面临着社区成员互动效能不高、集体认同分化、价值内化迟滞等现实困境,亟待从情境空间、情感联结与符号建构的互动关系中透视其深层矛盾。

(一)情境空间离散:社区成员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互动效能不高

在互动仪式链理论视域下,情境空间的有效构建是促进各族成员群体集聚和情感联结的重要前提。然而,目前民族互嵌式社区在居住空间、文化空间与治理空间等方面未能充分实现协同互构,导致社区的“空间邻近性”难以有效发挥,削弱了各族成员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互动效能。具体而言,一是社区居住空间隐性区隔,各民族成员“聚族而居”。目前,民族互嵌式社区在物理空间上已形成互嵌式格局,但社区内部由于职业、年龄、饮食、风俗习惯等差异因素形成隐性空间区隔,使社区流动群体更倾向于选择聚族而居,无形中形成“族缘楼栋”的居住格局。加之现代社会快节奏生活使各族群众整日忙于奔波各自生计,日常交往活动轨迹重叠度低、邻里关系淡化,难以将社区“空间邻近”有效转化为“情感邻近”。二是社区文化空间设计脱域,各民族成员“选择性在场”。民族互嵌式社区虽创设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活动空间,但现有文化空间功能设计弱化交往属性,未充分考量各族成员文化交流的互动逻辑,对各民族风俗文化、饮食习惯、道德理念和在地化资源的挖掘不足,导致丰富的文化资源无法得到有效展示与传播,社区成员仅在符合个人兴趣或直接利益时参与相关活动。同时,由于民族多样性、文化多元性和空间交融性等特征,各族群众对文化空间的形式和内容需求差异较大,难以从社区功能单一的文化空间中获取足够的文化认同养料,所以多以“选择性在场”的方式参与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践。三是社区治理空间主体缺位,各民族成员处于“弱参与”状态。民族互嵌式社区治理离不开各族群众,但目前各族群众参与的潜能并没有得到充分激发。有些群众仍处于“弱参与”状态,“沉默者”不在少数,具体表现为参与意识不强、参与途径不畅、参与制度缺失以及参与效能感低。根据实地调研可知,部分社区协商议事多集中在节日庆典活动或政策宣传等浅层互动,未能有效建立促进各族成员间深度沟通和共同决策的协同机制;一些社区虽设立民族代表议事会,但议题设置权、决策权仍由行政主体掌握,各族群众在社区共治中的获得感被削弱,难以形成协同的“治理网络”,进而降低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效能。

(二)情感能量失衡:社区成员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集体认同分化

在互动仪式链理论视域下,情感能量的生成与传递依赖于持续有效的互动链条。然而,目前民族互嵌式社区未能充分识别各族群众在文化背景、情感表达、行为偏好等方面的实际需求,难以构建各族群众共同认可的中华民族共同体集体记忆,导致各族群众之间情感能量传递受阻,无法实现深层次的情感共鸣与价值认同。具体而言,一方面,社区主体需求识别不足,各民族成员参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活动的内生意愿较低。民族互嵌式社区在开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践活动时,往往采取“社区主导—群众围观”的单向展演模式,有些活动甚至是为了应付上级检查而进行的替代性活动。这种模式未能充分把握各族群体在文化传统、生活习俗、价值观念等方面的多样性特征,导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活动的策划和执行偏离社区主体实际需求,削弱了各族群众参与活动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如社区各族群众在参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专题讲座和主题活动时,部分成员仅为配合工作人员要求进行“签到式参与”或“象征性出席”,并非出于自身需求或兴趣。加之,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情感能量生成高度依赖线下的集中式互动仪式,但此类仪式受到时空条件限制,对社区年轻群体吸引力不足,线下参与度较低。“社区年轻人基本都要外出工作,所以年轻人参与度不算很高,一般参与的都是老人家和小孩子”(G省Q市Q社区工作人员)。在线下互动仪式结束后,随着参与主体物理空间上的分散,情感能量容易迅速衰退,呈现出“节日狂欢后归于沉寂”的现象,难以在社区互动中形成稳定且持久的情感纽带,无法有效支撑各族群众的日常情感维系。另一方面,社区集体记忆构建零散,各民族成员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情感转化效率不高。当前,民族互嵌式社区还存在情感联结的“小圈子”,各族群众因民族情结与情感寄托,更倾向于在本民族、老乡会、朋友圈等小范围内开展交流活动[32],呈现“同源聚集、异质疏离”的特征。这种基于血缘、族缘的情感茧房固化了社区成员的交流边界,使族际交往停留于工具性互动层面,难以形成共同的情感基础和集体记忆。同时,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活动存在“高投入—低回报”现象,一些花费高额成本建设的AR文化体验仅停留于浅层感官刺激,甚至被视为“技术炫技”,难以加深各族群众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共情体验;部分成员也因过度参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活动而产生“参与倦怠”,常常陷入“身体在场而情感疏离”的状态,仅将社区互动视为“表演性互动”。社区各民族成员之间虽然表面上频繁互动,但实质上缺乏深层次的情感交流与共鸣。长此以往,不仅会削弱情感能量的积累与传递效果,还可能引发对各族群众对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感的淡化。

(三)符号资本弱化:社区成员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价值内化迟滞

在互动仪式链理论视域下,符号不仅是传递信息的工具,更是凝聚情感、促进价值内化的关键媒介。然而,目前民族互嵌式社区未能充分挖掘和利用符号的深层价值,导致符号资本的情感凝聚功能弱化,社区成员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价值内化迟滞。具体而言,一方面,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表意浅显。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的“工具性使用”与“价值性承载”之间出现断裂,削弱了符号资本的情感凝聚功能。部分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载体停留于视觉装饰功能,未能有效链接历史记忆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精神内核,导致符号的象征意义与日常生活实践脱节。“社区宣传主要是民族团结的宣传标语,一个是小区广播,还有就是像外面的电子横幅等”(G省Q市J社区书记)。部分“三交”历史符号被简化为景观装饰,文化符号停留于物理堆砌和表面化组装。此外,数字化符号载体的技术赋能力度不足,单向展示多于互动参与,符号解码过程缺乏情感浸润与认知引导,使各族群众对符号的认同停留于“景观化概览”,难以转化为内化的价值认同。另一方面,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传递梗阻。在城市化进程中,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面临代际传递弱化、创新转化不足的双重挑战。青年群体受现代生活方式及数字媒体的影响,加之数字时代符号的“快消式传播”,使得传统文化符号难以获得年轻一代的认同与传承。这种冲突不仅导致符号资本在代际传递间出现“记忆断层”,即老一辈的记忆与文化认同未能有效传递给下一代,也在各族群众的集体记忆构建过程中造成了断裂,具体表现在历史叙事、文化体验、情感投射等方面缺乏深度的情感共鸣和持续的文化连接。同时,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创新往往陷入“传统元素+现代形式”的简单拼贴,未能实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当代生活的意义嫁接,新创符号的认同承载力有限。此外,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共创机制中各族群众主体性缺位,符号设计多由外部团队设计,各族群众参与率较低,削弱了符号的地方根植性与群体归属感,导致符号资本难以实现可持续的再生产与增值。

四、实践进路:民族互嵌式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多维建构

民族互嵌式社区作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实践场域,以情境空间、情感能量和符号资本为逻辑遵循,通过建立“互动仪式市场”、共享“群集性沸腾”、创新“集体团结符号”等路径,推动社区各族群众共居共学、共建共享、共事共乐,从而在价值观念、精神情趣、生活方式等方面实现深度交融,形成“际遇链—能量谱系—共有行动”的完整链条。

(一)建立“互动仪式市场”:构建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情境“际遇链”

民族互嵌式社区作为推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形象化、具体化、实践化的重要场域,同时也是各族群众际遇的“互动仪式市场”[33]。各族群众游走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情境的“际遇链”中,形成了个体“情感能量”起伏的“际遇流”,并依据对互动仪式产生的情感、能量、符号、资本以及其他可用资源进行评估,从中选择参加收益最多的互动仪式,进而实现价值认同与文化认同。

首先,塑造“物质与精神”并重的日常生活情境,增强民族互嵌式社区多民族成员的“邻近性”。微观情境并非指孤立的个体,而是指由个体之间形成的社会关联或网络。为突破“陌生人社区”瓶颈,民族互嵌式社区应挖掘各族群众在饮食、文化、风俗习惯中的共同因素,构建功能互补、多元参与的社区公共服务圈,打造共享餐厅、球场、杂货铺、邻里中心、特色街区、民族手工艺作坊等公共服务空间,改进“一站式”综合窗口便民服务,在潜移默化中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知识图式自洽融入社区的日常体验和生活点滴中,促使各族群众在同一生活空间、共同政策环境、不同职业背景下形成良性互动,推动社区群众从“物理安居者”变为“文化融居者”,不断增强社区群众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凝聚力。如在民族互嵌式社区中举办“民族团结进步宣传月”系列活动,以“讲好民族团结进步故事”为载体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也使各族群众在“民族团结进步月”中更积极主动地学习和践行党的民族团结政策。

其次,构建“身体与心灵”共在的文化回忆空间,强化各族群众的“在场性”体验。民族互嵌式社区应以听觉、视觉、“语图互文”及“动静结合”等创新性方式为主,深度挖掘体现各民族“三交”的标志性建筑和典型事迹的文化符号,将具有共同体文化底蕴的社区场域进行文化回忆空间再造,创设“虚拟在场+物理在场”的交往情境,营造社区沉浸式互动文化空间,并配套设置同心议事厅、同心大讲堂、同心书画社等多功能室,使各族群众亲身参与并体验能够彰显中华民族“共同性”的特定文化空间,实现各族群众“非在场性”的外生情感和“在场性”的内生情感的融合转化,形塑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集体情感记忆。“各族居民在参与社区文化建设中共享发展成果、共同感受,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相关活动结束之后还会共同自发组织宴会”(H省E市C社区书记)。同时,开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知识宣讲、“中华民族一家亲”典型案例宣传、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主题展览等活动,通过“在场”进行多维表达,形象化宣传社区“身边人、身边事、身边物”,全面感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象化、人格化的标识,使各族群众在“在场性”的情感互动和情感共鸣中完成情感再塑,最终形成信任、依赖、认同等一系列持续的正向情感累积,进而实现从文化感知到心灵共鸣的深度转化。

此外,建立“自治与共治”并举的社区治理机制,增强各族群众的参与性与互动性。民族互嵌式社区作为我国社会治理的基本单元和基层治理的重要组织形式,应实施“一网统管”治理模式,健全“社区服务站—楼院服务网—骨干服务点”工作网格,以小区、单元、楼栋等为基础单元推选楼栋长、单元长和网格员,“通过常态化网格化服务保障各族居民信息动态收集、精准服务,推选各民族优秀党员担任楼栋长”(H省Y市S社区书记),充分发挥各族群众在基层社会治理中的主体作用,不断激发其内生动力。同时,还可以建设“一家亲”服务平台,开发市民“一家亲”微信小程序,创建“有需必应、无事不扰、政策即享”的营商环境,并通过日常谈心、拉家常、送温暖等常态化“微服务”体验,营造社区各族群众“置身其中,乐在其中”的氛围,使各族群众在社区生活化体验中实现心理共鸣、生活互助与治理共商。如“通过网格员‘一日双巡’保障各族群众人员信息动态管理,重要节点开展慰问帮扶,与各族群众建立良好关系”(H省Y市S社区书记)。

)共享“群集性沸腾”:共构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情感“能量谱系”

“群集性沸腾”是一种参与者共同拥有的集体情感体验状态。个体在其中感受到的兴奋与热忱,最终汇聚为群体成员在情绪上的协同共振。在民族互嵌式社区中,经由互动仪式积累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情感能量”具有较强的持久性,即便各族群众的身体随着互动仪式的结束而离开,这种“情感能量”也不会随之消散,而是在各族群众身体“不在场”的情况下,重新唤起其对相似情感体验的回忆,从而在时间与空间的延伸中持续发挥作用,巩固和延续各族群众作为中华民族成员的共有身份认同。

一方面,建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共同焦点”,塑造民族互嵌式社区“聚焦式互动”模式。“共同焦点”是指将注意力集中于某一共同的对象或活动,并通过相互关注,意识到彼此共同的关注焦点[31]。民族互嵌式社区可依托微博、微信、抖音、快手等多元化的交流平台,创建“石榴籽社区号”新媒体矩阵,开设“我们的共同体”话题专栏、创作“我身边的团结故事”Vlog系列、策划“民族团结微剧场”“社区达人故事汇”等系列短视频,并通过算法推荐精准触达各族群众,促使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共同行动、事件、人物、视听等元素转化为可参与、可体验、可传播的具象化实践,推动各族群众在共有的文化符号中读取身份密码、在共同叙事中确认集体归属,真正激发各族群众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情感共鸣点。同时,远程的媒体交流可以提供某些共享的关注与情感,使人们产生向往、成员仪式和尊重感[23]。民族互嵌式社区可开发“同心圆”线上互动小程序,设置“每日焦点话题”“热点事件投票”功能,并嵌入AR合影、虚拟合唱等交互模块,构建起社区网络“熟人圈”,形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网络传播矩阵,使各族群众在“超时空场域”中切实感知“想象的共同体”,进而推动社区互动仪式的共创以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交互与共构。

另一方面,建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集体记忆”,促进民族互嵌式社区各族群众进入“集体兴奋”状态。互动仪式作为集体文化、精神、价值诠释与传递的重要载体,直接融入民族互嵌式社区各族群众集体记忆的塑造,在“润物无声”中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楔入各族群众的日常生活,生成凝聚集体认同的精神动力。民族互嵌式社区应根据各族群众的年龄、职业、兴趣、学业等基本特点,聚焦认知取向、情感表达、态度倾向、行为偏好、价值判断等方面,建立社区各族群众“共同体记忆档案库”,以老照片征集、口述史访谈等形式,整理各民族交往交融的历史故事、家训家规等记忆素材,形成数字化记忆档案。同时,深入分析各族群众的心理期待,建构中华民族共同体集体记忆形象叙事与情感移情的交互模式,在空间、文化、经济、社会、心理等方面的情境体验中予以积极回应,唤醒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集体记忆。此外,民族互嵌式社区应“以节为媒”,聚焦各族群众共同关注点,因地制宜发展“节庆+文化+体验”的互动模式,广泛开展喜闻乐见的文化活动,唤醒各族群众对中华文化的深层认同,强化“中华民族一家亲”的情感联结和身份归属,激发各族群众的积极情绪、汇聚集体兴奋,并将其自觉转化为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高度情感认同和强烈归属。

(三)创新“集体团结符号”:激发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共有行动”

成功的仪式活动凝聚了群体团结。在成功的仪式互动中,新的符号由集体共同创造,这不仅承载着各民族共有记忆,也成为各民族紧密联系的精神密码。作为各族群众共同生活的基层单元,民族互嵌式社区将各族群众联合起来持续形塑“共同体感”,构建共享的集体记忆以形成同一的情感反应,凝聚各族群众的集体意志和行动合力,激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共有行动”实践与“共同事件”生成。

一方面,创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体系,增强民族互嵌式社区符号互动效能。在互动仪式中,符号是承载和凝聚意义的外显形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符号挖掘、生成与传播互动,不仅承载各民族共有文化传承与集体记忆,汇聚个体对中华民族的认同,还能凝聚共同体成员的情感归属,推动形成同一的中华民族身份认知。开发社区数字孪生博物馆,将国家历史事件和特定的时间节点相联系,挖掘、创设一批展现共同体意识、彰显中华文化特征和中华民族视觉形象的历史文化及精神谱系类符号体系,并运用3D建模技术复原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场景,构建可交互的虚拟符号体验空间。同时,通过实施“共同体文化地标工程”,在社区公共空间设置“民族交融主题雕塑群”“历史记忆浮雕墙”等可视化符号载体,将“石榴籽”“同心圆”等意象转化为三维艺术装置。还可打造社区“嵌入式文化长廊”,采用光电投影技术动态展示二十四节气、传统节日等非物质文化遗产符号系统,在社区内形成直观易感的、有温度的符号标识体系,使各族群众自觉肩负起个体与共同体的联结功能,在共有符号互动中深化文化交流与情感互融,并获得“同属一体”的认同心理与价值体验。在此基础上,利用相连相通的成功仪式催化效应,通过具象符号体系的持续使用和二次创作,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逐渐融入社区党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普及、社区志愿服务等现实场景,在符号互动中持续提升各族群众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认知水平,激发各族群众的情感能量,唤起群体成员与集体的关联,强化群体身份标识及归属感,存续和提升“群体团结”,引导各族群众自觉归属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并努力践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共有行为。

另一方面,通过共享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叙事符号资源,促进民族互嵌式社区符号资本流动。民族互嵌式社区应建立“符号共创工作坊”,组织各族群众共同设计社区Logo、文化墙绘等视觉符号,丰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的呈现形式。同时,构建共享的符号编码、解码和储存框架,充分激活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的象征意义与指向功能,增强互动仪式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元素的情绪表达,使各族群众被隐喻其中的荣誉、信念、价值等要素“浸润”而逐步融入中华民族共同体,进而实现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共忆”。社区还应开展“符号解码行动”,定期举办“我们的共同记忆”主题展览,深入挖掘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符号的记忆元素,通过老物件等实物符号解读背后的共同体故事,为各族群众开发叩击心灵的共同体叙事资源,促使个体记忆与集体记忆在符号叙事中得以深度联结。此外,社区不仅可以实施“符号活化计划”,运用图文、影像等多模态表现手法,阐释好符号元素中蕴含的中华文化精神、内涵、价值和意识,还能通过搭建“云上符号库”数字平台,集成各民族共享的文化符号数字资源,开发AR扫码识图功能。也可以将民族传统纹样转化为现代文创产品,设计具有统一标识的社区纪念品、吉祥物等物质载体,丰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记忆标签从而共享集体记忆,更好地推进社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从“符号感知”向“价值认同”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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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oretical Coordinates, Generation Mechanism, Reality Examination and Practical Approaches of Forging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in Ethnic Inter-embedded Communities

SU De  DONG Qin

Abstract:Taking the theory of the interactive ritual chain as its theoretical framework and based on the policy context of “building an inter-embedded social structure and community environment” since the 18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this study aims to clarify the conceptual connotation of “ethnic inter-embedded communities”, the analytical paradigm of the interactive ritual chain theory, and the intrinsic coupling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two. Furthermore, it explores the logical implications and practical dimensions of ethnic inter-embedded communities in strengthening the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At the theoretical and logical level, this paper conducts a micro-level analysis of the logical implications of ethnic inter-embedded communities in strengthening the sense of Chinese national community from three aspects: situational space interaction, emotional energy transformation, and symbolic capital flow. Regarding situational space interaction, ethnic inter-embedded communities provide public spaces for people of all ethnic groups to live, learn, work and recreate together, generating “common experiences” and facilitating the optimization and integration of ethnic relations. Concerning the transformation of emotional energy, ethnic inter-embedded communities generate emotional linkages through interactive rituals, translating the macro-level goal of forging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into the micro-level individual sense of historical belonging and shared destiny. As for symbolic capital flow, ethnic inter-embedded communities use common cultural symbols and symbols of group unity to shape the identification and sense of belonging of various ethnic groups to the Chinese national community.

At the practical logic level, this article follows the logic of “situation—emotion—symbol” of the interactive ritual chain theory and proposes practical dimensions of ethnic inter-embedded communities to strengthen the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Specifically, one is to establish a community “interactive ritual market”. By shaping a daily life context that emphasizes both “material and spiritual” aspects, creating a cultural memory space where “body and mind” are integrated, and establishing a community governance system that combines “autonomy and co-governance”, a situational “opportunity chain” of Chinese national community consciousness can be jointly constructed. Second, there should be the “clustered boiling” of the shared community. Through establishing a “common focus” that reinforces the sense of community of the Chinese nation and constructing a “collective memory”, continuous accumulation of emotional energy and peaks of group excitement can be realized, thereby connecting the emotional “continuity” of the Chinese national community consciousness. The third is to create a “collective unity symbol” in the community. By innovating a shared symbol system and sharing narrative symbol resources, a “shared action” that solidifies the sense of community of the Chinese nation will be triggered, constructing a shared collective memory and emotional response.

In short, as an important arena for forging the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ethnic inter-embedded communities should fully utilize the analytical paradigm of the interactive ritual chain theory. Through situational spatial interaction, emotional energy transformation, and symbolic capital flow, they can promote the deep integration of people from all ethnic groups. By living, learning, building and enjoying together, all ethnic groups can jointly advance towards modernization. This not only enhances the sense of identity and belonging of all ethnic peoples towards the Chinese national community, but also offers a new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and practical path for ethnic unity, progress, and common prosperity and development in the new era.

Key words:ethnic inter-embedded community;forging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interaction ritual chain


(责任编辑:叶楠)

初审:伍鹏辉

复审:罗士琰

终审:蒋立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