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各民族人口受教育水平提升与层次结构优化——基于“五普”“六普”“七普”的数据分析

作者:刘谦 李祎晨 张帅来源:《民族教育研究》2023年第5期


摘 要:本文对第五、六、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开数据进行深度挖掘,围绕“平均受教育年限”“人口受教育程度水平分布”两大核心指标,通过绝对差异、相对差异、次序和分类等不同维度的数据分析,细致呈现自2000—2020年20年间各民族人口在三次人口普查时间节点上的受教育状况及总体变动趋势。研究发现,21世纪以来,我国各民族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显著提升,由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之间的比例关系所构成的教育层次结构不断优化。当前各民族之间的受教育水平和教育层次结构仍存在差异,但从纵向发展上看,差异正不断缩小。在促进教育现代化水平进一步提升的历史进程中,需要根据各民族教育发展现状,强调因地制宜推进教育政策与实践,促进教育均衡发展,为推动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实现共同繁荣发展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

关键词:民族教育;平均受教育年限;人口受教育程度水平分布;教育层次结构


一、引 言

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既有赖于人的现代化,又服务于人的现代化。教育作为连接个人成长与国家兴旺的重要环节,不仅是个体攀登人生境界的重要阶梯,也与国家的前途命运息息相关。事实证明,中国的教育事业稳步推进,在经济与社会建设中不断释放巨大能量。20世纪80年代中国教育收益率在3%左右,2002年达到世界平均水平10%,2010年达到12.4%。[1]2000—2011年,个体的受教育年限每增加1年,个人收入相应增加7.5%。[2]因此,对教育状况和趋势的认真分析,是提升治国理政水平,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基石与政治自觉。

我国历史上,各民族间的教育发展水平存在一定差异。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促进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3]2015年,《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民族教育的决定》提出,到2020年,民族地区教育整体发展水平及主要指标接近或达到全国平均水平,逐步实现基本公共教育服务均等化,[4]意在推动各民族教育事业的均衡发展。

通过系统梳理21世纪以来人口普查中关于各民族教育状况的数据,分析各民族教育进展,有助于直观呈现政策实施效果和预测各民族教育发展趋势,助力民族团结进步事业发展。人口普查具有真实、准确、完整性的特点。[5]和以往人口普查数据相比,“七普”数据在反映全国教育状况上,有以下特点:第一,数据覆盖更全面。“七普”中人口受教育程度的年龄设定从以往“6周岁及以上可以填报”,扩大到“3周岁及以上(2017年10月31日以前出生)可以填报”,漏报率达到历史最低水平。[6]第二,数据直接体现重大教育政策进展。在“七普”长表中,受教育程度的答案选项增加了“学前教育”,及时回应了2010年国务院出台的《国务院关于当前发展学前教育的若干意见》。第三,数据进一步体现与时俱进的时代精神。比如,长表将以往的“研究生”答案选项细化拆分为“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两个选项,有助于进一步分析各民族之间高等教育群体差异明显的问题。这些调整体现了本次人口普查的科学性。同时,纵观我国人口普查的历史发展,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以来的三次人口普查数据在问卷设计、统计口径等维度上更具纵向可比性,对“五普”“六普”“七普”数据的纵深分析具有重要学术意义和政策价值。

在2023年6月对各民族人口教育现状进行文献回顾,以“人口普查”“民族教育”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中进行精确检索,得到期刊论文39篇,博士论文12篇。在已有文献中围绕“各民族受教育状况”再次进行筛选,与主题相关联的文献共有16篇。其中,4篇文献使用“文盲率”指标;10篇文献使用“平均受教育年限”指标;16篇文献使用“人口受教育水平分布”指标,在此基础上有7篇文献通过“人口受教育水平分布”指标来计算“教育基尼系数”,呈现不同民族的“教育公平”“教育获得”“教育成就”问题。可见“文盲率”“平均受教育年限”“人口受教育水平分布”“教育基尼系数”是反映各民族教育状况的四个常用指标。

在以上四个常用指标中,本文侧重对“平均受教育年限”“人口受教育水平”进行深入挖掘。理由如下:平均受教育年限是综合指标,可以直观地衡量特定人口总体的教育成就。使用平均受教育年限衡量我国各民族的教育成就,能够反映人口较少民族的教育发展的现状[7],以及反映民族教育事业的发展[8];人口受教育水平分布,体现了教育层次结构。所谓“教育层次结构,亦称‘教育纵向结构’‘教育水平结构’,是指教育系统内各级教育之间的比例关系。即幼儿教育、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之间的比例关系,体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文化科学和教育的发展水平”[9]。将以上两个指标相结合,并综合采用绝对差异、相对差异、次序和分类等不同统计维度,在历时性比较中尽量详尽综合地呈现21世纪以来各族人口受教育状况的变动趋势及比较分析,为认识各民族的教育现状及发展趋势提供坚实证据。本文将“文盲率”和“教育基尼系数”作为次要指标进行讨论。一方面,2000年后总人口和少数民族人口中的文盲率都已处于较低水平。“七普”数据显示总人口文盲率已整体上从青壮年文盲型过渡至老年文盲型。[10]文盲和扫盲问题已构不成我国教育发展中的主要矛盾。“七普”数据也不再公布各民族的细分文盲率,因此本文不做专门讨论。另一方面,教育基尼系数以系数方式体现各教育层次的差异程度,但对各教育层次之间的具体差异显示不足。为聚焦对各民族教育发展状况的描述,限于篇幅,本文重点呈现不同民族各教育层次的横断面和历时变动的细部信息,为理解民族教育需求与挑战提供重要依据,以促进各民族团结进步,各民族共同繁荣发展。

二、指标的计算方法

(一)平均受教育年限

平均受教育年限指对一定时期,一定区域某一人口群体接受学历教育(包括成人学历教育,不包括各种学历培训)年数总和的平均数。学历教育指的是不区分毕业、肄业和在校等学业完成的情况,该个体所受的最高一级的教育水平。

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某组人口中每个人接受学历教育年限之和/该组人口总数,可表述为以下公式:公式中

为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P为某组人口合计数,Pi为该组人口中具有i级受教育程度的人口数,Ei为具有i级受教育程度人口的受教育年系数。平均受教育年限是由人口受教育程度水平分布赋值得到的。

对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常见赋值方法为“五分法”,将人口受教育程度水平分布分为五种,并赋予相应的年数。未上过学0年、小学6年、初中9年、高中(中专)12年,大专及以上16年。结合国家统计机构的统计标准以及各学者的相关论述,本文将赋值标准确定为:未上过学0年、小学6年、初中9年、高中(中专)12年、大学专科15年、大学本科16年、硕士研究生19年、博士研究生23年。本文对“五普”“六普”“七普”的数据都使用此标准进行计算,使数据具有纵向的可对比性。

(二)受教育程度水平分布

受教育程度水平分布是指特定人口总体中,各级受教育程度人口在总人口中所占的比重。受教育程度通常指的是人口所受的最高一级教育程度,不分毕业、肄业和在校等学业完成的情况。

人口受教育程度水平分布的计算公式为:人口受教育程度分布比例=某组人口中某级教育受教育程度的人口数/该组人口总数*100%。历次人口普查只公布6岁以上人口在各教育级别上的数量,因此学界进行计算时,以此为整体。公式为:6岁以上人口中某级受教育程度的人口数/6岁以上人口总数*100%。

人口受教育水平分布是结构指标,能够衡量不同受教育程度人口占比所构成的结构。平均受教育年限由人口受教育水平分布计算得到,二者分别衡量了人口总体的教育成就与教育结构,需要结合使用。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提高实质上是人口受教育程度水平分布优化的主要推动力,如未上过学人口占比的下降,高等教育人口占比增加等。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提高最终也将促进教育公平的实现。[11]

三、21世纪以来各民族人口受教育水平提升情况

民族教育的进步首先表现为受教育人口数的增加与人口受教育年限的提升。如孙百才计算了“四普”至“六普”期间我国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分别为5.5年7.6年和8.8年,各民族均有普遍提升,民族间的差异也随之降低。[12]徐世英估算了我国18个人口超百万民族的预期平均受教育年限,发现我国少数民族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已有长足发展,并将保持快速发展的趋势。[13]这种进步是民族教育现代化的基础,也促使我国民族教育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各个民族群体均在其教育发展中作出积极贡献,共同铸就中华民族教育成果的辉煌,体现了我国民族教育事业的进步与活力。

(一)总人口及少数民族受教育水平共同提升

2000—2020年,我国总人口和少数民族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均有大幅提升,总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从7.6年增加至9.45年,增幅为1.85年。我国已基本实现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少数民族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从6.68年增加到8.58年,增幅为1.9年,见表1。少数民族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增幅与增长率均高于总人口相应增幅。

(二)各民族教育发展成就显著

2000—2020年,我国各民族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均有显著增长,56个民族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平均增幅为2.23年(见表2)。增长幅度最大的5个民族依次为门巴族(3.77年)、珞巴族(3.54年)、东乡族(3.46年)、保安族(3.44年)、普米族(3.16年)。在2000年平均受教育年限较低的民族,其至2020年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提高相对较快,如东乡族从2.64年增长到6.1年,增长率为131.06%,门巴族从3.19年增长到6.96年,增长率为118.18%。部分民族2000年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已处于较高水平,因此在2000—2020年的增长幅度较小,例如朝鲜族在2000年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已达到9.40年。

我国各民族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仍存在差异。2020年我国总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为9.45年,仅有15个民族的平均受教育年限高于总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2020年平均受教育年限最高的民族是俄罗斯族(11.91年),最低的民族是东乡族(6.1年),二者之间相差5.81年。民族间的受教育年限差异具有复杂的成因,不能归结于某个单一要素,但也说明我国各民族的教育均等化进程仍有继续推进的必要。

(三)各民族教育性别差异缩小

从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性别差异看,我国总人口和少数民族人口的性别差异都在逐年缩小。总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性别差异从2000年的1.07年缩小至2020年的0.5年。少数民族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性别差异则从2000年的1.12年缩小至2020年的0.45年。在2000年,少数民族平均受教育年限的男女性别差异(1.12年)高于总人口男女性别差异(1.07年)。到了2010年,少数民族人口的性别差异(0.67年)已经显著低于总人口(0.72年)(见表1)。总人口和少数民族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性别差异的缩小在2000—2020年都呈现出先快后慢的趋势。2000—2010年,平均受教育年限性别差异每年减少约0.4年。而在2010—2020年,平均受教育年限性别差异每年减少约0.2年。

2000—2020年,我国各民族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性别差异均有大幅缩小(见表3)。2000年,有33个民族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性别差异超过1年,有5个民族超过2年。至2020年,仅有2个民族平均受教育年限性别差异大于1年,30个民族小于0.5年。

2000年平均受教育年限性别差异最大的民族为撒拉族(2.8年)、保安族(2.7年)、普米族(2.41年)。2020年平均受教育年限性别差异最大的民族为撒拉族(1.35年)、东乡族(1.02年)和保安族(0.98年)。虽然各民族间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性别差异仍然存在,但这种差异在过去的20年里有大幅降低,部分民族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性别差异已降至非常低的水平,甚至出现负数。如柯尔克孜族(0.06年)、蒙古族(0.07年)、满族(0.07年)、维吾尔族(-0.1年)。

平均受教育年限较高的民族,其2020年平均受教育年限性别差异也相对较小,比如赫哲族、塔塔尔族、俄罗斯族、鄂温克族、锡伯族,这5个民族在2020年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均超过10年,其女性平均受教育年限也高于男性。2020年共有11个民族女性的平均受教育年限高于男性。平均受教育年限较低的民族,其2020年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性别差异也相对较大,如东乡族(1.02年),藏族(0.65年)。同时,这些民族20年间平均受教育年限性别差异缩减幅度也相对较大,如撒拉族从2.8年降至1.35年,藏族从1.46年降至0.65年,东乡族从1.75年降至1.02年,体现了党和国家对民族教育领域性别平等的高度重视。

四、21世纪以来各民族人口受教育结构优化情况

我国各民族人口教育成就的实质是我国人口教育结构的优化,表现为未上过学人口转化为接受过教育的人口,以及各教育级别所占比重趋向合理。1990年我国总人口的受教育程度水平分布最大比例集中在小学,占比为35%,而除了汉、壮、满、苗、回、维吾尔族之外的其他民族受教育水平分布主要集中在文盲阶段,比例为40.1%;2005年,总人口受教育程度水平分布最大比例集中于初中,占比为39.7%。[14]“七普”数据显示,与2010年“六普”相比,我国每10万人中拥有大学文化程度的由8930人上升为15467人;拥有高中文化程度的由14032人上升为15088人;拥有初中文化程度的由38788人下降为34507人;拥有小学文化程度的由26779人下降为24767人。[15]

(一)各民族人口教育结构得到优化

主要体现为以下三点。首先是未上过学的人口占比急剧下降。总人口中未上过学的人口比例由2020年的7.75%下降至2020年的3.70%,少数民族人口未上过学的比例由2000年的13.08%下降至2020年的6.42%。在2000年的第五次人口普查,接受扫盲班教育的人口占比已接近于0,之后的普查中不再加以统计。其次是中等教育的普及。总人口中接受过初中教育的人口占比由2000年的36.52%上升至2020年的37.05%,接受过高中教育的人口占比从8.57%上升至16.14%。少数民族中接受过初中教育的人口占比由27.74%上升至34.62%,接受过高中教育的人口占比从5.67%上升至11.80%。2020年接受过初中教育的人口占比在总人口和少数民族人口中的各级教育级别中都是最大的。最后是高等教育的长足发展。2000年我国总人口和少数民族人口中,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口占比都很低,总人口中为3.81%,少数民族人口中为2.73%。至2020年已分别上升为16.52%和12.71%,见表4。这种进步体现了党和国家对各民族人口发展权利提供的充分保障。

总的来说,2000—2020年,无论总人口还是少数民族人口,未上过学和小学的占比均有大幅下降,而初中及以上的各级学历人口比例均有较大幅上升。初高中教育普及,高等教育蓬勃发展。教育成果同时惠及各个民族,人民的基本教育权利得到充分保证。

但不可忽视的是,少数民族人口在各教育级别上都与总人口存在一定差距。少数民族人口中未上过学的人口占比(6.42%)高于总人口(3.70%)。在初中及以上的教育级别中,少数民族在该教育级别的占比均低于总人口在相应教育级别的占比。

(二)各民族间教育结构差异正在减小

历史上,由于经济的落后和地区发展的不平衡,文盲和失学问题是我国教育结构中的重要矛盾。在人口受教育结构中表现为大量的文盲人口和未上过学人口,这两部分人口高度重合,其受教育权利未得到充分保障。同时,我国的高等教育也较为薄弱,在21世纪之前高等教育毕业生非常匮乏。随着我国近二十年的教育发展,这两个结构性问题得到了显著改善。

从“三普”至“五普”,我国总人口的文盲率依次为34.49%、22.21%和9.08%,少数民族人口的文盲率依次为44.72%、30.83%和14.63%。总人口和少数民族人口的文盲率都在快速下降。[16]

表5列举了2000—2020年未上过学人口占比最高的10个民族,其平均值从40.34%下降至17.76%,标准差从11.28下降至5.40%。这些民族在2000-2020年,其未上过学的人口占比均有显著下降,东乡族从57.96%下降到18.99%,保安族从49.10%下降到13.70%,体现了党和国家对各民族基本受教育权利的充分重视。各普查年份未上过学人口占比前十的民族变动较小,门巴族、东乡族、珞巴族、藏族、撒拉族、怒族、傈僳族始终排名前十。

在高等教育占比方面,我国各民族接受过高等教育人口占比在2000—2020年均有大幅提高。2000年各民族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口占比普遍较低,但各民族的差异相对较小。至2020年,各民族高等教育的人口占比均有大幅提升。

表6的(A)和(B)分别列举了2020年和2000年我国高等教育人口占比最高的20个民族。2000—2020年,这些民族的高等教育均有长足发展,高等教育人口占比的平均值从7.18%上升至25.49%。由表6(A)可知,2020年我国部分民族的高等教育人口占比已达到较高水平,超过30%的民族有俄罗斯族、赫哲族、鄂伦春族、塔塔尔族和高山族。

由表6(A)和(B)比较可知,即使在高等教育发展较为充分的民族中,仍然存在较大的差异,且有不断扩大的趋势。高等教育阶段人口占比的标准差从2000年的3.35%上升至7.77%。2000年排名第一的塔塔尔族和排名第二十的仫佬族相差10.81%,而2020年排名第一的俄罗斯族和排名第二十的普米族则相差25.47%。我国各民族人口在高等教育阶段的发展还有待进一步提升。

(三)性别平等在各教育级别上持续推进

表7的(A)和(B)分别列举了2020年和2000年人口规模前十民族受教育水平分布性别差异。2000—2020年人口规模排名前十的民族在各教育级别上的性别差异均有大幅缩小,在未上过学的阶段上尤其显著。如在未上过学的阶段上,2000年藏族女性人口占比较男性人口高20.59%,至2020年下降为8.93%;2000年汉族女性人口占比较男性人口高6.90%,至2020年下降为3.03%。

2000—2020年,我国人口规模前十的民族在高等教育级别上的性别差异也在逐渐下降。由表7(A)和(B)比较可知,2000年在人口规模前十民族中,在大学专科阶段,有6个民族的性别差异大于0.40%,至2020年有3个民族的性别差异大于0.40%。壮族在大学专科阶段的性别差异从0.90%下降至0.07%,苗族在大学专科阶段的性别差异从0.69%缩小至0.25%。这种差异的缩小在大学专科以上的阶段中也有所体现。

由表7(A)可知,至2020年,我国人口规模前十民族在高等教育阶段的性别差异已不再显著,在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阶段普遍接近于0,大学专科及以上教育阶段上的性别差异绝对值普遍小于2%,在未上过学阶段和初中阶段较为显著。如各民族女性未上过学的人口占比普遍高于男性人口,2020年苗族高至7.57%,藏族高至8.93%。在初中阶段,男性人口占比显著高于女性人口,2020年壮族高至8.44%,苗族高至8.33%。

五、研究结论与思考

“五普”“六普”“七普”数据中呈现的各民族人口教育发展特征可以深化学界对各民族人口受教育状况的认识和理解,进一步完善民族教育工作,研判民族教育发展方向。通过对人口普查权威数据的解读,可以得到以下结论。

第一,在党的正确领导下,二十年间少数民族教育现代化水平不断提升。“五普”“六普”“七普”数据展示了我国21世纪以来在教育领域取得的伟大历史成就。各民族人口文盲率迅速下降,平均受教育年限均有大幅提高,这是我国民族教育政策所取得的丰硕成果,是教育普及化的高水平体现。人口受教育程度水平分布逐渐改善,其中少数民族人口受教育水平增速超过全国人口增速的平均水平。各民族初中以下教育程度的人口占比逐渐减少,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口占比稳步提升,体现了教育结构的不断优化。自2019年的政府工作报告进一步提出要“开展贫困地区控辍保学专项行动,明显降低辍学率”之后,[17]全国义务教育阶段辍学学生人数由2019年年初的60万人减少至2020年6月的不足万人。[18]可以看出人口普查数据直观体现了我国控辍保学工作取得重要进展。

第二,各民族人口教育状况仍存在差异,但不同民族之间的教育水平差异在不断缩小。截至2020年,有15个民族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高于我国总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从“五普”至“七普”,高于我国总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民族由11个增加到15个,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最大值与最小值的差值从6.98年降低到5.81年,少数民族与我国总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差值从0.92年降低到0.87年,这说明少数民族的平均受教育水平正在逐步接近全国平均水平。在人口受教育程度水平分布上同样也有着跨越式发展。总人口的受教育水平分布占比最大的阶段从小学阶段转变为初高中阶段,少数民族人口的受教育水平分布变化和其保持一致。

第三,各民族女性受教育水平总体提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促进女童和妇女教育特使彭丽媛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五届女童和妇女教育奖致贺词中指出:“妇女得不到良好教育,就不会有人类社会发展进步。女童和妇女教育,功在当代,利在千秋。”[19]2000—2020年,我国从33个民族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性别差异超过1年到30个民族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性别差异小于0.5年,这一成就也是中国积极践行联合国《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的证明。同时应当看到,不同民族的性别受教育水平分布呈现不同样态,在“七普”不同教育级别的分布上,在未上过学的女性人口占比高于男性人口占比,而更高的教育级别上女性人口占比低于男性人口占比。但从差值看,各阶段的性别差异在逐渐下降。

综上可见,当前我国民族教育已经进入新发展阶段。各民族人口的教育水平实现了长足发展,教育结构也在不断优化。党的二十大报告首次把教育、科技、人才工作系统化一体化部署,彰显教育、科技、人才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在新时代背景下,我们需要牢牢抓住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这个核心点,促进各民族人口教育水平的提高。这既是“十四五”时期更好保障公民受教育权的精准路径,又是循序渐进发展中华民族教育事业的重要保障。“十四五”规划指出,“提高民族地区教育质量和水平”“推进基本公共教育均等化”。[20]针对我国各族人口教育发展不均衡的现状,应当根据各民族的实际发展状况,因地制宜,制定教育发展政策。总体上讲,坚持尊重和包容差异性原则,进一步补短板、强弱项。继续加大民族地区教育发展的扶持力度,强化基础教育供给。对基本实现九年义务教育的民族,全方位巩固教育发展成就。对平均受教育年限较高的民族的做法,应该积极总结经验,在情况相近的民族地区推广。同时,关注学前教育发展状况,提高民族地区学前教育毛入园率。关注少数民族教育中的性别差异,从少数民族地区传统生计方式的变迁中寻找女性在家庭及社会中的新形象。通过受教育水平程度的不断提高和能力提升,展现新时代少数民族女性风貌。总之,需要历史地、辩证地看待当前各族教育发展现状,在新时代新征程中,在党的领导下,推动民族地区加快现代化建设步伐的人才保障基础,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注释:

①本文标准主要参考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历次人口普查公报。

②历次人口普查公报中常报告我国15岁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因为15~64岁是我国劳动力的年龄标准。“四普”至“七普”数据公布的15岁以上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依次为5.2年、6.2年、7.18年、9.08年、9.91年。而学界常以6岁以上人口为对象,计算全体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由于6~15岁的人口教育程度通常为小学或初中,全体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会低于15岁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

③存在两种对少数民族人口的定义:一是全国人口中除汉族人口以外的所有人口,除我国认证的55个民族外,还包括未确定族称人口和入籍人口。二是除汉族外的55个民族人口总和,不包括未确定族称人口和入籍人口。本文采用第二种定义,“七普”数据中我国少数民族人口共1.24亿人,占全国总人口的8.83%。

④平均增幅是由我国各民族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增幅相加后除以民族总数后所得。

⑤平均受教育年限增长幅度为各民族2020年平均受教育年限与2000年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差值,增长率为各民族2020年平均受教育年限增幅与2000年各民族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比值。

⑥按照国际通行的统计标准,文盲人口是指15岁及以上“不识字或识字很少”的成年人口。文盲率指的是文盲人口在15岁及以上人口中所占的比例,计算公式为:文盲率=15岁以上的文盲人数/15岁以上的总人口数×100%。

⑦受篇幅所限,本文只展示我国人口规模前十的民族。我国人口规模前十的民族在2000—2020年没有变化,均为汉族、壮族、回族、满族、维吾尔族、苗族、彝族、土家族、藏族、蒙古族,但各自的人口规模排名有变化,人口规模最大的十个民族2000年占总人口的98.05%,2020年占总人口的97.98%。

⑧本文省略了各时间节点上,各民族男性人口和女性人口在各教育级别上人口占比的具体数字,只以男性人口占比减女性人口占比衡量特定级别上的性别差异,女性人口占比高于男性时表现为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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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provement of Education Level and the Hierarchical Structure Optimization of Different Ethnic Groups in China: Data Analysis Based on the Fifth, Sixth, and Seventh National Population Census

LIU Qian LI, Yi-chen, ZHANG Shuai


Abstract:Through exploring on the fifth, sixth and seventh national census data, focusing on the two core indicators of “average education years” and “population education level distribution”, and making data analysis through different dimensions such as absolute differences, relative differences, order and classification, this article makes detailed analysis on the education status and the overall change dynamic of the population in the three different periods of taking respective census between 2000 and 2020. It is found that since the 21st century, the average length of education of the population of all ethnic groups in China has increased significantly, and the educational hierarchical structure of education, which is composed of the proportio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primary education, secondary education and higher education, has been continuously optimized. At present, there are still differences in the education level and education hierarchy among different ethnic groups, bu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istoric development, the differences are continuously narrowing. In the historical process of further promoting the level of education modernization, it is necessary to emphasize on the promotion of education policies and practices in accordance with local conditions, promote the balanced development of education, and lay a more solid foundation for all ethnic groups to work together to achieve common prosperity and development.

Keywords:ethnic education; average years of education; distribution of population education level; education hierarchical structure


(责任编辑:彭亚华)

初审:白虹雨

复审:王晓燕

终审:蒋立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