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与格局:构建新时代中国特色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
作者:田养邑来源:《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9年第9期

摘要: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是对民族教育实践认知和理论阐释的表达系统,即借助于语言符号记载民族教育变迁的历史痕迹,宣示其学术理念。新中国成立70年来,符合民族地区实际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不断凝练,并推进民族教育结构和质量的同步发展。在各民族共圆“伟大中国梦”的新时代背景下,亟待浓缩具有中国特色的学术话语体系引领民族教育更进一步发展,而这项学术实践活动有其自身的逻辑路线和宏观格局。为揭示迈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进程中的民族教育发展机理,理应深耕民族教育实践,面向各族人民对美好教育生活的向往,营建基于问题、方法、范式和视野于一体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格局和体系。

关键词:中国特色;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逻辑;格局

学术话语体系是人们探究世界和认知事物所生成的表达系统,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在本质上,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是对民族教育历史性实践认知和阐释的表达系统,即借助于语言符号记载民族教育变迁的痕迹,提炼符合时代发展的理论,宣示其学术理念,助推民族教育发展。新中国成立70年来,符合民族地区实际的学术话语体系不断凝练,使民族教育事业焕发出蓬勃生机。立足新时代,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面临着满足各族人民美好教育期许的新的实践问题,以及在国际话语舞台尚未完全发声的话语困境。因此,构建立足中国并面向世界、能够扎根本土民族教育实践的学术话语体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迫切。

一、新中国成立70 年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演进轨迹

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并不是一概寻求规划民族教育发展的普遍法则,而是通过自身构建的实践进程及其时代镜鉴,科学阐明民族教育的内在机理,满足各族人民美好的教育期许。在此意义上,反思我国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70年的演进轨迹,有利于以史为鉴,营构与新时代特征相一致的学术话语体系,实现民族教育事业的创新性深入发展。

(一)我国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70年回溯

新中国成立后,各族人民成为国家的主人。因此,我国的教育是新民主主义的,代表着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其本质是民族、科学、大众的教育。时至1956年,经过七年过渡期,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延伸其本质内涵,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路线,注重各民族自身生产生活特点,目的是实现各民族平等的民族教育。相应地,民族教育政策和制度建设也体现了当时的社会背景和实践需求,而在民族地区兴办民族干部训练班,大大提高了民族干部的数量和质量。

从1957年到1966年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的十年,民族教育学术话语创造性地将马克思主义学说同各民族教育实际相结合,丰富了社会主义民族教育思想。理所当然,围绕培养有社会主义文化觉悟的劳动者构建学术话语体系,不仅给予少数民族学生更多地入学机会和特殊的照顾政策,培养了大量民族人才,还为各民族团结互助奠定了广泛的基础。

1978年实行改革开放,我国步入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重新确立了民族教育发展的方向和政策,这为构建学术话语体系提供了丰富的理论源泉。一是整顿文革时期民族教育事业被破坏的局面,恢复民族地区各级各类学校的正常教学工作,进而扭转了话语体系建设停滞的现状; 二是冲破话语思想的束缚,实事求是地根据民族工作需要,规范民族教育目标、主要内容和形式,为促进各民族社会生产生活、巩固民族团结进步作出了巨大贡献。

随着改革开放的全面展开,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构建紧跟时代要求,不断拓展学术话语表达视野。一是围绕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民族教育取得新进展,特别是因地制宜设置寄宿制学校,多形式办学、定向招生等举措扩展了话语表达的空间。20世纪80年代后期,为推动文化教育事业全面进步,民族地区开始实施义务教育,并采取适合民族地区特点的多形式办学模式,开设了民族师范、女子学校、女童班等,这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民族地区对人才的需求,其社会功能及对文化的传承作用更加适合民族地区的发展。二是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形成新特点,民族团结教育也取得新的显著成就,从而为民族地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1992年,党的“十四大”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方向。同时,随着全球化的发展,文化选择成为民族教育的新主题,民族教育既有国民教育的共性也有其特殊性的双重特征更加凸显。这一时期,有计划地扩大民族人才数量,提高民族人才科学文化素质成为解决人才结构与市场经济发展相矛盾的新途径,大力兴办女童班、对口支援民族教育等措施对教育改革产生过重要影响。另外,伴随着世界多元文化的兴起,多元文化教育一体观为民族教育发展注入一股新动力,在党的民族政策指引下,多样化办学模式成为兼顾公平和效益的新思路。譬如,1998年实施的异地办学,为学术话语提供了新的理论源泉。党的“十五大”以后,提高办学效益、优化资源等民族教育改革政策,为各民族享有更加平等的教育奠定了基础,也进一步延展了话语体系兼容并包的特点。

2002年,党的“十六大”召开,改革开放进入新阶段。随着西部大开发的推进,提高各民族整体素质成为新的任务,民族文化传承、多元文化课程等成为民族教育着力解决的实践问题。这一时期,构建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的目的是提升民族地区人口文化素质,重点围绕全面提高民族地区义务教育普及水平和教育教学质量而展开,民族教育呈现出跨越式发展的新景象。

2012年,党的十八大顺利召开,全面深化改革进入新时代。大力培养和造就德才兼备的少数民族优秀干部、优先支持民族地区教育发展成为构建民族教育学术话语的关键动力。“十二五”期间,着力推进民族地区教育均衡发展、深化课程和教学改革、边远民族地区乡村教师队伍建设摆在教育发展的战略地位,这为中国特色民族教育学术话语提供了时代资源。其中,推进民族教育公平发展仍然是民族教育的核心任务,“尊重少数民族人群对本民族历史文化的认同心理,尊重和理解少数民族文化的差异性,促进少数民族教育公平,推进民族教育健康稳定发展”,[1]这就既超越了简单的教育资源再分配,又建构起基于平等和差异双重原则的学术话语体系。

党的十九大以来,民族教育更加强调政治意识、使命意识、问题意识和发展意识,“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既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需要,也是解决当前民族问题的需要”[2],深化民族团结进步教育成为民族教育的新使命。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在“办好各族人民满意的教育”方向指引下深化发展,并且不断注入新的时代命题。面对“民族地区教育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能力还不强,教育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任务还很艰巨”[3]的情况,民族教育学术话语围绕各民族教育水平和综合素质提升,聚焦教育反贫困的学术话语表达,凝练适合时代发展的学术思想,为各民族共同创造美好生活夯实了理论基础。

(二)反思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历史性构建

新中国成立70年来,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坚持社会主义办学方向,从民族地区实际出发,坚持教育均衡发展理念,在彰显教育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同时,致力于打造结构与质量并重的民族教育生态,取得了一系列伟大成就。

1.关注民族教育实践的普遍性和特殊性

长期以来,我国着力构建比较系统的民族教育体系,形成了既尊重各民族自身发展特点,又遵循普通教育规律二者并重的学术理路。特别是实施“九五”规划以来,有关民族院校办学思想、西部大开发与民族教育发展、民族高等教育改革等向前推进,使民族教育研究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学术领域,且注重从“国民特质”和“民族属性”双重层面探讨民族教育的构成与变革。因而,构建民族教育学术话语的逻辑起点自然是“研究在一个多民族国家中由不同文化经脉所决定的少数民族教育的特殊现象及其规律”。[4]文化多样性的介入,为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相关联的理论知识生产打开了一扇窗口,破解民族个体成长的共同性和差异性相互交织的实践问题,也就有了基点。

2.完善立体化的民族教育理论体系

任何话语体系都是理论与实践融通的产物。民族教育理论是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指导下提炼的综合反映民族教育本质特征和发展规律的理论体系。70年来,民族教育的生动实践和经验总结,为建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提供了宝贵的理论基础,进而又推动了民族教育的健康发展。20世纪80年代初期,随着民族教育学术机构的创办,相继产出了一批切合实际与时代发展的学术成果,民族教育的研究对象、任务与方法等组合体系也逐渐清晰,标志着民族教育作为独特研究领域的问世。与此同时,“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教育”和“多元文化整合教育”的理论探索及其所形成的话语体系激发了民族地区教育发展的内生力,并打破了封闭的民族教育理论体系。从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构建立体化且规范化的民族教育学科体系的目标一直没有间断,研究内容、方法等体系日臻完善,民族教育学科概念辨析民族教育学逻辑起点和终点探析 等基本理论问题的探究,使学术话语体系趋于科学化。其一,理论体系不断完善,民族教育学概念、性质、特点、学科体系、基本理论等构建起民族教育的学科大厦; 其二,研究方法多元化,许多新兴学科研究方法的运用,增强了民族教育研究的学术性; 其三,学科内容不断拓展,幼儿教育、基础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等都涉及到民族教育,贯通了研究的横向脉络; 其四,国际视野进一步扩大,一些新理论新话语相继引入国内,教育人类学、多元文化教育、土著教育等理论,为我国民族教育理论体系的不断完善提供了借鉴。

3.重视各民族高素质人才的培养

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和国家高度重视民族教育工作。相应地,培养各民族高素质人才成为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构建的核心要旨。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民族教育事业就被认为是国家实现“四个现代化”目标并且与经济、社会、文化等因素密切关联的一个全局性领域,学术话语也就集中在民族教育与生产力发展、经济增长以及现代化建设等理论层面。进入21世纪,民族教育研究进入反思转型阶段,宏观理论概述和微观实践路径两方面交相推进。教育民族志等方法研讨民族学生学业成就归因,“多元文化整合教育”解决民族地区学生文化适应性,教育公平、教育立法、教育优先发展等代表性理论,都是民族教育本土化实践探究的结果。特别是采取重点扶持措施、差别化区域政策,使民族教育与各民族的文化和生计相结合,显著提升了民族人才的培养质量。

4.促进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与和谐稳定

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是构建和谐社会重要的话语工具,始终以改善民生和凝聚民心为导向,坚持并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和民族政策,充分兼顾民族地区发展实际,为维护民族团结和社会稳定发挥了巨大作用。作为各民族共有的民生事业,民族教育从“各美其美”转向“美美与共”,培育了各民族学生共学共进共成长的良好氛围。一是采取诸多特殊倾斜政策,通过乡土教材、地方课程、内地民族班等,提升了民族地区学生创造幸福生活的能力,也积累、丰富了民族教育经验; 二是通过团结联合主题教育、手拉手联谊活动等方式构建民族团结教育常态化机制,寻找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努力促进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事业蒸蒸日上,各族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幸福。

综上可见,新中国成立70年,从理论到实践双向互返的民族教育学术秩序得以建立,其学术话语体系也日趋成熟,新兴话语不断涌现,不同时期的学术话语都为欣欣向荣的民族教育事业贡献了智慧。当然,面对新时代更加广阔的美好生活图景,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还不能完全反映各族人民追求美好教育生活的实践逻辑,“目前我国的民族教育理论研究缺乏系统性,研究方法不够规范,研究对象较为散乱,研究成果相对少”,[5]这种“理论与实践焦虑”的现象,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需要进一步构建适应时代发展的话语体系。面对这份重要的使命,我们责无旁贷。

二、当前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构建的实践难题


在新时代背景下,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需要与时俱进地阐明民族教育实践运行的机理,并着力解决主体性定位不够明晰、问题意识聚焦不够充分等实践难题。

(一)主体性定位不够明晰

我国民族教育的主体是各族人民,因而学术话语构建应当反映各民族美美与共、基于共同教育生活创造未来的实践逻辑。但是当下,不可否认地存在着民族教育主体定位不够明晰的情况: 其一,民族教育研究尚未准确分辨学校教育和各民族口耳相传的日常生活教育之间的区别与联系,也存在过分强调各民族世俗生活的情况,因而容易引起话语体系的碎片化。其二,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受到相对主义的影响,使原本共有的民族教育生活在曲折中发展。譬如,在现实中存在“时而‘多元’、时而‘一体’的摇摆想象”,[6]有时甚至强调“多元”而弱化对“一体”的回归,一时难以顺畅地建构中国特色的民族教育体系,影响话语体系的主体性定位。事实上,随着时代的变迁,多元文化教育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国家作为教育整合的核心力量的缺位。其三,改革开放后,所引进的西方学术理论虽然对我国的民族教育发展及其话语体系建构起到了一定的启发与借鉴作用,但也存在对其适切性加以反思或盲目接受的情况,出现了一些不接“地气”的现象,不仅影响到对教育生活中各族人民普遍关注的教育难点问题的捕捉和关注,而且由于忽视了教育实践中的新情况而困于“话语陷阱”,其突出表现在逐渐淡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与方法解读教育实践问题等方面。

民族教育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项基础工程,其话语体系的主体是各民族共同缔造和享有的美好教育生活。这种具有关系性依存的教育生活有利于培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构筑各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于此,构建中国特色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应当围绕各民族共有的教育生活,描述教育发展的时间和空间特征,进而凝聚民族教育力量、彰显中华民族精神。

(二)问题意识聚焦不够充分

进入飞速发展的21世纪,面对不断变革的教育实践,民族教育理论需要对新问题产生新洞见, 更需要从鲜活的教育生活中提炼学术话语。

作为统整时空轴线上一系列教育理论所建构的抽象描述,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也是特定时期教育学术信念的表征。这种表征源于问题,问题意识是检验学术话语质量和水平的标准;无问题意识的理论空洞乏味,更难以形成学术话语之本。统而观之,当前,问题意识聚焦不够充分着重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在促进各民族学生全面发展的道路上,仍然存在过度注重知识本位的教育现象,民族教育均衡发展、教育资源配置等问题尚未达到人民追求美好教育生活的标准,学术话语与民族教育实践问题深度融合的格局尚未完全建立。其次,多以语言文化差异为民族教育研究的起点,而未对各民族所期盼的公平且有质量的民族教育体制达成建设性的共识。在形成多语多文化研究现象的同时,又不同程度地产生由多元单一文化主义带来的民族教育的“箱格化”现象,这对培养和造就新时代民族人才带来难度。再次,民族教育实践的多元化与不平衡性并存,但当前的学术话语中大量存在将个案扩展至普遍经验,或将普遍经验简单套用到个案的话语思路,忽视了教育经验中存在的不足和可能出现的偏差。“要改变这种有失偏颇的见解,必然要呼吁一种更为系统和全面的研究范式,即复杂性思维”。[7]例如,内地民族班的改革发展、民族地区教育扶贫的过程和模式、跨区域民族职业教育合作等,诸如此类的实践难题既要兼顾边远贫困地区、边疆民族地区、集中连片特困区的特殊性,也要因地制宜地考虑到解决方案的适切性、公平性和差异性。

总而言之,民族教育需要党和国家从上至下的政策导向和从民族地区全面落实“五位一体”布局的实际出发,促进与现代化建设各方面相协调,依法有效地为民族地区培养德才兼备的人才,其学术话语体系也就不能只是民族教育理论的简单翻版,更不能挪用现成的理论资源而放弃对民族教育实践的攀爬及对问题的透视与处理。

构建新时代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的逻辑路线

只有中国特色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才能准确反映我国民族教育发展的具体道路,其构建的逻辑路线是将中华民族语言作为物质外壳,躬耕于民族教育实践,并汲取教育文化传统,以此反映各族人民对美好民族教育生活的向往的逻辑路线是将中华民族语言作为物质外壳,躬耕于民族教育实践,并汲取教育文化传统,以此反映各族人民对美好民族教育生活的向往。

(一)中华民族语言是民族教育学术话语的物质外壳

民族教育学术话语是基于时代情境和民族社会风尚双重因素所构建的表达民族教育实践的思想与范畴,也是对民族教育规律及其意义建构所设定的精神标识。因而,只有中华民族语言才能准确反映其实践变革与走向。古往今来,中华民族上下求索,从孔子的“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孟 子的“明人伦”、荀子的“化性起伪”,再到战国末期《学记》倡导的“教学相长”,无不是用中华民族语言书写的教育画图。20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世界多元文化教育的兴起,出现了引用他国语言 表达教育规律的现象。特别是在以反理性主义为核心的后现代主义思潮中,“否定主义”、虚无主 义”式的话语对我国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也产生过深刻影响。从根本上看,脱离中华民族语言所表达的学术话语只是形式化的语言制造,之所以说这种学术话语没有活力,甚至会误导教育实践,因为它没有通透地嵌入中国特色的民族教育生活并发生交互作用,从而丧失了学术话语的生命力。 “只有当一个民族用自己的语言掌握了一门学科的时候,我们才能说这门学科属于这个民族了”。[8]只有中华民族语言才能凝聚教育的时代精华,澄明教育实践的内在逻辑。当前,“组团式”教育帮扶、“民族团结一家亲”等话语就是中华民族语言表达民族教育的典型案例,这些学术话语无不是借助于语言载体透视民族教育本质的产物。

(二)民族教育实践是民族教育学术话语的动力源泉

民族教育实践是民族教育学术话语构建的源头活水。理想的民族教育,就是要让民族个体融入具有时空特征的教育实践,依照自身的内在基础与发展特点实现丰盈的生命成长,进而推动民族人才的培养,构筑各民族生产生活的共同家园,最终实现各民族共同繁荣。我们必须基于新时代的需要,探究鲜活的民族教育实践规律,构建具有时代特征、切合时代脉搏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因为,脱离具有历史动态特征的民族教育实践的学术话语只能是不切实际的空话,它捕捉不到教育发展与变革的规律。在追求美好民族教育生活的过程中,民族个体以行动者的姿态参与其中,个体成长的内在秩序的展开就会形成生动的教育实践,其时空化的教育生活结构便是构建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的前提。

(三)优秀文化传统是民族教育学术话语的营养之剂

富有活力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是基于民族教育实践的现实境遇,并从优秀的文化传统中汲取营养创造而成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表征着民族教育生活的意义世界,它不是时空范围内断裂的点状,而是继承与创造文化传统的连续性过程,并为民族个体生命的舒展提供无限可能。因此,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不是封闭的信息表达,而是集结语言符号、知识介质、文化传统合流为一的实践结果。其中,优秀的文化传统承载着厚重的教育历史,它往往以内在浸润和外在辐射的形式影响着话语体系的构建。改革开放后,随着西方文化的涌入,文化传统受到冲击,中国特色民族教育话语体系的构建受到影响。在此,构建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应基于中华民族拥有的独特的教育历史与实践,汲取优秀民族文化传统营养,在继承中超越平庸,在重构中提升价值,创造与新时代主题匹配的民族教育生活。

(四)各族人民的教育向往是民族教育学术话语的价值旨趣

民族教育学术话语所表达的是各族人民对教育生活的情感依恋和实践体验。创造各族人民美好的生活,首先要破解人们对理想教育的向往与不平衡不充分教育之间的矛盾。就外在而言,民族教育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密切相关;内在层面,课程设置、教学模式、学习绩效等关系着高水平的民族人才培养。这些实践内容直接关系着民族教育的“供给侧”问题。以往,民族教育学术话语多限于处理基于多元文化的主流民族与少数民族之间的教育实践关系。事实上,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是生成性的,只有将民族教育实践的“供给侧”结构与新时代语境相联结,坚持以人民利益为中心,才能使学术话语为各族人民美好的教育生活服务。因此,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不是封闭的理论代言,而是基于波澜壮阔的教育实践,致力于美好教育生活的逻辑表达。概言之,构建符合民意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既要勇于描绘民族教育的锦绣前程,又要认清人民教育所面临的难题。

四、新时代中国特色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的构建格局

70年的民族教育发展既有民族教育学术传统的纵向演进,也有民族教育实践的横向变革,但都反映了民族教育与社会互动交织的关系性存在。如今,新时代客观要求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面向美好教育生活,我们只有扎根中国大地,坚持问题、方法、范式和视野于一体的话语格局,用中华民族自己的语言匠造学术话语,阐幽明微民族教育规律,才能构建好中国特色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提升学术话语权。

(一)问题意识:根植中国本土,书写人民教育新篇章

构建新时代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应扎根本土,回应人民在教育实践中遇到的新问题和新情况。只有以人民教育实践为导向,立足不同时期人民的教育需求构建话语体系,生成的学术话语才能为人民发声。当然,话语是基于实践问题建构的,它不是概念推演的产物,思想贫瘠的学术话语不会深层透视现实中产生的新问题。“无论思想或语言都不能独自组成特殊的王国,它们只是现实生活的表现”。[9]中国民族教育有其独特的实践基础,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也就不是海市蜃楼般的远离人民的体系,只有围绕教育问题域,铺就话语场,才能科学解决新时代民族教育各个层面的矛盾。

(二)方法意识: 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揭示民族教育实践逻辑

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是解决我国民族教育问题的思想先导。马克思主义是理论逻辑与实践机理关联的产物,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践成果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的集大成者,其理论成果应用到话语体系建设,会彰显出鲜明的意识形态,使之与民族教育实际相符合的话语逻辑也就有了灵魂。“中国的事情要按照中国的情况来办,要依靠中国人自己的力量来办”。[10]与之相应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应反映人民的教育心声,回应新时代问题,提升学术话语质量。民族教育与社会息息相关,民族教育实践中的个体是处在各种社会关系中的现实的个体。在民族教育实践中,个体追求人之存在的意义,因此规划有意义的教育生活是学术话语体系构建的根本出发点,同时建构其学术话语还应坚持“重点论”、“全面论”等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真正反映民族教育实践的学术话语,具有与时俱进的理论品格,且一定是用发展、开放和辩证的眼光认识教育问题,并以此凝聚最广泛的话语共识。

(三)范式意识:运用民族语言,讲好中国民族教育故事

构建中国特色教育学术话语体系,要以教育传统精华为基础、以中华民族语言为表征,在拓展教育学术研究道路过程中讲好中国民族教育故事。

一要汲取优秀教育传统精华,作为教育学术话语的底色,使之成为追溯教育历史根脉和掀开新时代教育实践的文化参照系。话语体系本身包含自身的术语革命史,但凡其新概念都是建立在继承与超越基础上的。可以说,民族教育学术话语源于学术传统资源的滋养以及对教育历史性实践的科学揭示。不同时代都会产生自己独具的富有民族精神风貌的教育传统,从先秦诸子百家、两汉经学到宋明理学,汗牛充栋的文化典籍蕴藏着令世人为之惊叹的学术智慧。夏代的“序”“校”设置、西周“六艺”教育、宋元明清时的《四书五经》以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家教育理论等,无不内含值得借鉴的话语思想,这是构建新时代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不可遗忘的根脉。教育学术传统精华犹如文化脐带,是学术话语的文化精神给养。为此,要立足时代语境挖掘学术精髓,实现创造性的话语转化,进而深刻揭示民族教育的实践机理。

二要运用中华民族语言建构反映各族人民意愿的学术话语体系,使之成为人民大众所共享的教育价值和学者开展教育论域所共同遵从的话语方式。西方学术话语曾带给我国民族教育发展新生的气象,但它不可能深谙我国本土的教育语境,因而难以避免现实中对我国民族教育现象阐述的理论缺陷。中华民族语言是民族文化的回声、民族精神的符号表达,也具有与民族教育发展相一致的文化基因。基于此,中华民族语言应是民族教育学术话语建构的胚芽。

(四) 视野意识:敞开广阔胸襟,学习借鉴人类优秀文明成果

积土可成山,构建学术话语体系是一项集智筹智的过程。在迈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新时代,一方面,有分量的学术话语属于全人类,另一方面,任何国家和民族创造的出类拔萃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都是值得借鉴的很好资源。

我们既要吸纳西方话语的优点,又要认清其不足和缺陷,绝不能杂然并存地全盘拿来; 要虚怀若谷,富有成效地开展学术对话,构建能够在世界舞台发声的学术话语体系。“历史告诉我们,只有交流互鉴,一种文明才能充满生命力,只要秉持包容精神,就不存在什么‘文明冲突’,就可以实现文明和谐”。[11]为此,一要基于教育现实,兼收并蓄、俯拾传统教育思想精粹,并积极萃取学术精华,将之置于动态的民族教育实践中加以自如应用。二要正视引入西方学术话语过程中所面临的学术困境,果断摈弃其飘忽不定的碎片化的学术话语。三要面向教育未来,和而不同、加强学术话语交流协商。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不仅要深刻揭示本土教育实践变革,还要致力于人类命运共同体框架下未来教育蓝图的筹划,并富有成效地跨越文化鸿沟,贡献饱含思想价值的中国教育方案,传播具有思想深度的话语体系。

结语

作为促进各民族共同繁荣的民族教育事业,70年的伟大实践证明,基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最为温暖人心,各族人民享有美好教育生活是其学术话语体系建构的直接动力。新中国成立70年来,我国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致力于书写广阔的民族教育前景,也曾走过迂回曲折之路,但都在努力开拓学术话语的新境界。

任何焕发生机的学术话语都是美好时代造就的,正如“一切划时代体系的真正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需要而形成起来的”。[12]民族教育致力于满足各民族社会经济文化发展不平衡境况下的教育需求,构建其话语体系旨在通过创造美好教育生活来促进各民族平等友好相处、互助守望,实现各民族共同繁荣。因而,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不应窄化为单个民族的文化传统及其教育生活而出现话语碎片化。新时代赋予了构建中国特色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以广阔的空间和无穷的力量,只要笃守学术路径,从各族人民生活福祉出发聚焦教育问题、从人类命运共同体出发含英咀华优秀文化,立足民族教育历史性实践去伪存真,紧跟时代潮流浓缩学术思想,就一定有足够的能力破除话语桎梏,构建变革创新、开放融通的民族教育学术话语体系,提升我国民族教育学术话语在国际上的影响力!

注释:

①滕星. 民族教育概念新析[J].民族研究,1998(2)

②钟海青等. 民族教育学的逻辑起点与终点探析[J].广西民族研究, 2017(2)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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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258.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 3 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544.

责任编辑:次仁曲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