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一直存在哈萨克语和俄语两套教育体系，近年来，在“三语政策”的影响下，以英语教育为载体的欧美教育模式也开始进入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领域。以语言为载体的不同性质教育体系之间的复杂互动关系，反映了全球化时代高等教育现代化进程中的普遍命题，为我们带来了诸多的思考与启示。
关键词：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三语教育
哈萨克斯坦全国人口约1800万人，哈萨克族占63.1%，俄罗斯族占23.7%，其他民族占13.2%[1]，是一个以哈萨克族为主体的多民族、多文化和多语种的国家，其高等教育领域在传统上一直存在哈萨克语和俄语并行的两套教育体系。近年来，在“三语政策”的影响下，英语教育也进入高等教育领域，形成民族教育、俄罗斯教育及欧美教育并存的高等教育体系，三者之间的复杂互动反映了全球化时代国家高等教育现代化进程中的普遍命题，为我们带来了诸多的思考与启示。
一、哈萨克斯坦高校语言教育概况
1991年12月独立后，哈萨克斯坦致力于打造现代意义的民族强国，高等教育也随之开启了民族教育现代化的历程。在继承苏联教育文化遗产的同时，努力打造独立的民族教育体系，从而为本国现代化进程提供充足的人力和智力保障。目前，哈萨克斯坦的高等教育在中亚地区具有比较明显优势，并开始向世界一流大学冲击。全国有144所各类高等教育院校，国家级大学9所，国立大学32所，国有参股大学14所，私立大学75所，在校学生总数62.04万人，教职工3.9万人。此外，还有职业技术学校894所，学生60.4万人，教职工近4万人[2]。在2019QS大学榜单中，阿里—法拉比国立民族大学世界排名第220位，国立欧亚大学世界排名394位，卡拉干达国立技术大学世界排名464位，南哈萨克斯坦国立大学世界排名480位，阿拜国立师范大学排名481位[3]，是中亚地区唯一进入全球前500排名的五所大学。
鉴于苏联延续下来的高等教育及社会语言现实状况，哈萨克斯坦高校分成哈萨克语班和俄语班进行教学。而教学媒介语的不同并不仅仅表现了学生的民族与语言背景，两种教学媒介语背后所蕴含的师资传承、教学资源及科技信息技术总量都有所不同，分别代表着民族教育体系和苏联教学体系。2000年，哈萨克语班学生约32%，俄语班学生约68%；2005年，哈萨克语班学生人数上升到42.6%；2009年，47.6%的学生在哈萨克语班就读，50.7%的学生在俄语班就读，还有1.6%的学生用英语接受教育；2011年，哈萨克语班学生继续攀升，上升到大约52%[4]；2014年，哈萨克语班级就读人数为62.7%，俄语班为34.3%。从2000年到2014年，俄语班和哈萨克语班的学生比例刚好进行了翻转。
高等教育的重要任务不仅在于国民人文精神的塑造，还在于能够提供世界一流的知识教育产品，特别是自然科学领域的知识。哈萨克语在苏联时期已基本退出科技学术领域的功能使用域，教育和科技主要靠俄语来承载并传播，并作为知识语言一直从苏联前期延续到苏联后期，与此同时，哈萨克斯坦的师资和高等教育体系都有着苏联的学术传承。俄语是一扇了解世界，了解世界先进科技的窗口，以俄语为载体的俄罗斯教育体系一直是哈萨克斯坦民族高等教育的内部框架。构建民族高等教育成为国家发展的迫切需要。
以哈萨克语为载体的民族高等教育体系存在自身缺陷，最大问题在于以哈萨克语为载体的科技信息总量太少。此外，能够使用民族语进行教学的高质量师资及教科书和辅助材料也相对匮乏，而要在短时间内弥补这些缺陷还存在诸多困难。为使高等教育能够为本国社会现代化转型提供支撑，就需要掌握另一种在科技领域占绝对优势的语言。2010年3月，哈萨克斯坦加入欧盟“博洛尼亚”协议，成为中亚唯一加入欧洲高等教育区的国家[5]。此举是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现代化进程中的重要举措，之后，哈萨克斯坦以欧盟为导向进行了一系列高等教育制度改造，英语也被当作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和现代化改造的重要利器。
2015年4月，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在哈萨克斯坦民族和睦大会上表示，要大力发展“三语教育”，中小学的10—11年级应逐步过渡到英语教学，而高等院校应逐步过渡到全面英语教学[6]。将英语教育正式纳入国家教育政策中。对如何在高校进行“三语教育”进行了详细规划，提出要修改高等教育阶段各科目的教育大纲，将英语融入学科教育。规定从2015年起，大学从一年级开始，不少于20%的课程用学生的第二语言（俄语或者哈萨克语）讲授，到2016年第4季度，大学从三年级开始，不少于30%的课程用英语讲授。此外，还在研究生阶段开设英语必修课，并保证学生一个星期不少于两个小时的英语学术活动，同时，还广泛开展国际合作学生交换项目。从2018年开始，哈萨克斯坦高考三种必考科目中的语言科目，也开始提供哈萨克语、俄语和英语三种语种的选择[7]。“三语教育”成为哈萨克斯坦新的教育国策，以“三语教育”为载体的不同教育体系在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体系中的竞争与互动也变得复杂起来，而该国不同类型大学中的教育实践则深刻地诠释了这一点。
二、哈萨克斯坦高校“三语教育”实践进程
1.哈萨克斯坦综合性大学
（1）哈萨克斯坦阿里—法拉比国立民族大学
该校始建于1934年，位于哈萨克斯坦前首都阿拉木图，是哈萨克斯坦排名第一的综合性大学。现有在校生2万多名，在2019QS排名中位列全球第220位。该校拥有很多国内一流的现代化科技创新基础设施及众多的科学院院士，在国际核心刊物上发表的论文五分之一产自该校。校内配套设施齐全，是哈萨克斯坦为数不多的封闭式校园之一。
该校采取哈萨克语班和俄语班分开编班的传统模式。近年来，学校进行了全英语班的试点工作，学生根据自己的语言能力自行选择去什么语种的班级学习在大一和大二期间有公共俄语课程和公共英语课程，但没有相应的公共哈萨克语课程。研究生阶段有些院系有一些全英文讲授的课程，但覆盖面并不太大。博士阶段采用联合培养模式，合作院校和合作导师来自全球最顶尖的450多所大学，每位博士研究生在读期间需进行国外访学交流一次，合作培养模式对博士研究生的英语水平要求比较高。学校每年还派出2000多名师生出国学习语言或进修，学费多来自欧盟及哈萨克斯坦政府的相关项目。
（2）哈萨克斯坦国立欧亚大学
哈萨克斯坦重点高校之一，位于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现有教师、研究人员900多名，在校生11300名，研究所、科技中心和实验室等学术机构25所[8]。欧亚大学的目标是成为亚欧地区的教育研究中心，2019年入围世界最年轻的TOP50学校榜单。该校非常重视国际化建设，学校有来自全球40多个国家的教授进行授课或合作科研，而多语种的师资队伍对全校的语言教育起到了非常好的促进作用。
该校采取哈萨克语班和俄语班分开编班的传统模式，但也有不少全英文课程。2018—2019学年，该校全英文授课的专业和课程覆盖了本科、研究生和博士等三个教育层次的专业。
除了这两所哈萨克斯坦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国立综合性大学以外，其他普通的综合性大学，如西部阿克托别州的阿克纠宾国立大学和南部突厥斯坦州的奇姆肯特大学，也都是采用哈萨克语和俄语分开授课的方式。阿克纠宾国立大学第一学年第一学期会安排俄语课程和英语课程，一周各一次，一次90分钟。奇姆肯特大学设有专门的英语语言课程，以提高学生的语言水平。两所学校都没有严格的语言会考制度，也没有开设用英语讲授的专业课程。从整体来看，哈萨克斯坦一般的大学基本上还是延续了传统的教育模式，但在领先大学的研究生阶段，英语教学已开始占据比较主要的地位。
2.高校改革试点学校——纳扎尔巴耶夫大学
2010年，哈萨克斯坦花巨资在首都阿斯塔纳按照国际标准建立了纳扎尔巴耶夫大学。这是习近平主席在国际社会上首次提出“一带一路”倡议的地方。该校硬件条件一流，教学设施非常现代化，92%的资金来自哈萨克斯坦政府。该校投资就占哈萨克斯坦全国高等教育投资总金额的20%，管理制度仿效美国和欧盟，基础教学大纲由英国伦敦大学设计制定，实行全英文授课，是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改革的试点高校[9]。该校有549名教授和讲师，其中78.5%的教师为外籍教师，来自全球50多个国家，教师薪资按照国际水平支付，有4234名学生，8个学院，是全英文授课的大学。入学者需参加英语及学科考试，理科要求雅思总分不少于6分，各单科成绩不低于5分，人文学科要求雅思总分不低于6分，各单科成绩不低于6分。学科考试包括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和逻辑等，试卷为英文，学生必须用英语答卷[10]。该校学生国际化水平很高，在校期间有很多国际交流项目。
该校实行奖学金制和自费制两种入学模式，通过考试获取奖学金资格的学生可免去学费，但如果未能毕业，则需要补交学费。而通过全国考试但未能达到奖学金标准的学生可以自费就读，2016年自费本科生学费为6270000坚戈，约合人民币11.6万元。研究生学费根据所学专业而略有不同，比如文科经济专业每年学费为9246600坚戈，约合17.6万元人民币。不过，孤儿、残疾人，大家庭、奥赛获奖者、外国人、其他荣誉奖项得主，有可能获得学费25%到90%的豁免[11]。
纳扎尔巴耶夫大学的全英文授课是在与很多国际知名高校合作的基础上开设的，如高等教育学院与英国剑桥大学及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合作开设的引导教育学硕士、多语教育学硕士课程及教育学博士课程；商学院与美国杜克大学联合开设的工商管理硕士MBA、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EMBA；高等公共政策学院和新加坡国立大学合作开设的公共政策硕士MPP课程，科学技术学院的生物科学专业硕士，工程学院的工程管理学硕士；等等[12]。
在各学科培养计划中，英语能力被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比如，在欧亚学硕士研究培养计划中就明确指出：“学生应该能够构建综合研究文献目录，以较高的速度和熟练程度阅读和分析复杂的英语学术文献，用流利的英语进行研究，并用英文进行学术论文的写作和发表。同时，还要求能够使用母语哈萨克语来分析文献和资料。”[13]。纳扎尔巴耶夫大学作为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的试点高校，代表着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改革的优先发展方向，而这个优先发展方向正是以全英文授课为标志的欧美教育体系的全面实施。
3.哈萨克斯坦理科类院校
（1）哈萨克斯坦卡拉干达国立科技大学
哈萨克斯坦卡拉干达国立科技大学位于哈萨克斯坦中北部地区的卡拉干达州，是哈萨克斯坦理工类院校中的龙头老大。2019年QS大学排名464位，在哈萨克斯坦位列第三，也采用传统的哈萨克语和俄语授课模式。从2012年开始，该校在自然科学领域开始了以内容型教学法为核心的“三语教育”教学试点，重点增加了用英语作为媒介语的专业课程数目。
2012年9月，开始用“三语”讲授“土木工程”专业课程，授课语言及教学材料分为哈萨克语、俄语和英语。在语言教学改革中还试行了很多先进的教学法，如角色扮演、头脑风暴、小组讨论、案例研究、个人演讲、书面任务、小组评议和自我评价等多种方法。教学实验自主开发了语言学习题材大纲、技能大纲、专业外语大纲、兴趣大纲和任务大纲等。同时，按照欧洲外语水平参考框架CEFR框架制定了相应的语言能力标准，大学第一学期要达到A1—A2水平，第二学期达到B1水平，第三学期达到B2水平，第四学期达到C1的水平。经过一学年的学习，实验班学生的英语交际能力、专业英语水平及哈萨克语及俄语的水平都得到了平衡发展，在五分制的评价框架下语言成绩比控制组平均高出了1个分数档。此外，“内容教学法”还取得了语言能力和专业技能的双项成就。
在2014年的“三语教育”教学实验中，每个年级的课程都分为三种媒介语，哈萨克语课程、俄语课程、英语课程。该校计划将英语授课比例从2017年30%提高到40%。“三语”教科书和参考材料的比例要从35%提高到100%[14]。
（2）东哈萨克斯坦国立技术大学
该校位于东哈萨克斯坦州，属于普通的理工科院校。该校为了响应“三语教育”的号召，也在IT专业的学生中进行“三语教育”教学的改革试点，采取内容型教学法，使用动画技术设计了“IT专业英语”多媒体课件，课件综合使用了三种语言，并以专业英语为核心。每个训练单元都有六个模块，每一个模块都有自己的专业主题、语法学习和词汇学习资料。语言学习以学习者为中心，并考虑到语言之间的差异，词汇部分包括三语专业词表，模块还提供跨文化材料，介绍三种语言的相关传统文化，模块通过人机互动及丰富的多媒体内容来进行教学。
科技领域是哈萨克斯坦“三语教育”的重要领域。“三语路线图”规定了中学阶段10—11年级的
生物、物理、化学和计算机自2019年起施行全英文授课模式，与此衔接的高等教育理工科也将逐渐采取全英文授课的模式。这两所理工科院校一个以专业内容为核心、以语言教学为辅助，一个以语言教学为核心、以专业学习为辅助，但都采用了语言与专业相结合的方法，并且不单是语言教学改革，而是综合了各种教学内容和教学法革新的全面课程改革，是以欧盟教育模式为引导的课程改革方向，反映出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现代化改革的方向。
4.哈萨克斯坦外语类院校
阿布莱汗国际关系与外国语大学是哈萨克斯坦目前唯一的专业外国语大学，既是该国教育部指定的唯一具有培养同声传译硕士资格的学校，也是该国全国大学生外语奥林匹克竞赛的唯一承办院校，为私立大学性质，其外语教育在哈国具有很高的代表性和引领性[15]。
所有专业均分为哈萨克语班和俄语班，哈萨克语授课班级多于俄语授课班级。该校虽然也有作为第二语言的哈萨克语课程，但只面对外国留学生开设，而母语为非哈萨克语的在校学生并不需要选修此课程，学校对哈萨克语的水平也没有硬性要求。阿布莱汗国际关系与外国语大学开设有“大学俄语”课程，该课程并不属于外语类教学课程，内容类似于中国高校的“大学语文”，其目标在于提高在校学生俄语的文学鉴赏能力及写作修辞能力，入选的《大学俄语》教材的课文多以经典的俄语文学类作品为主，是该校每个大学生的必修课程。
英语专业分专业英语和第二外语选修课程两种，专业英语是四年制，一个星期250课时。专业英语的毕业学生要达到CEFR的B2水平。不管是专业英语的学习，还是二外英语的学习，目前并没有全国英语统考，主要由学校自命题考试来对其外语水平进行评定。此外，该校作为文科类综合性大学，还开设有法学、区域学和经济学等人文学科，人文学科又多和语言教育相结合，比如，汉语就开设在东方学之下，培养目标在于能够熟练使用汉语进行中国语言、文化和国情的研究。
5.哈萨克斯坦国际合作办学高校
国际合作办学高校多采用英文授课的方式进行教学，如和美国合办的经济贸易大学，和德国合办的哈德大学，在阿拉木图与美国合办的哈美大学以及与英国合办的哈英技术大学。目前，哈美和哈英这两所大学都已经与哈萨克斯坦当地大学进行了合并。
此外，还有哈萨克—土耳其技术大学和哈土综合学院，两所学校都是土耳其大学在哈萨克斯坦的分校，也是哈萨克—土耳其教育基金会在中亚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2018年，学校由哈萨克斯坦政府接管，采用俄语、哈萨克语、英语混合授课，具体方式是由不同语种的教师挂牌上课。而这些使用全英文授课的大学由于教学质量高，开设专业就业前景好，毕业生的语言能力，特别是英语能力较高，深受哈萨克斯坦人喜爱。
从以上几种不同类型大学的情况看，该国高等教育内部框架基本还是哈萨克语和俄语的传统并行模式，而以英语为载体的欧美教学综合实践则根据学校的情况不同显示出不同的景象。在纳扎尔巴耶夫大学和有国际办学背景的大学，实施了全英文授课，排名靠前的大学在研究生阶段重点实施了部分课程的全英文授课，而在普通的大学里则还没有开设英文授课的专业课程。全英文授课成为高校教学与国际水平接轨的重要标志，英语教学不再是单纯的外语教育语种，而是学生获取专业知识、提升学术素养、与国际接轨的重要手段。而纳扎尔巴耶夫大学作为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改革标杆，其发展已为本国高等教育提供了一个典型案例，就是要全面借鉴欧美教育体系的先进成果，逐渐融入欧美高等教育一体化进程。
而不同类型大学“英语教育”的不同景观也揭示出师资和财政支持是改革的关键，特别是英语师资已经成为制约“三语教育”发展的关键瓶颈。根据哈萨克斯坦《2011—2020国家教育发展计划》，从2011年起，中学、技术学校、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的英语教师将通过哈萨克斯坦政府“博拉沙克”奖学金进行职业技能培训。哈萨克斯坦政府提出，解决哈萨克斯坦未来语言培训的一项后续步骤是，在标准课程改革的一系列基本主题中增加哈萨克语、俄语和外语的学分，并希望以此来倒逼各学校师资的培训工作。
三、哈萨克斯坦高校“三语教育”价值评析
国情咨文《哈萨克斯坦—2050》提出，到2050年，哈萨克斯坦要跻身世界发达国家前30强的奋斗目标[16]。高等教育既要承载民族文化复兴的文化要求，又要承载知识经济的重任。前者体现了高等教育的文化性内涵，后者反映了高等教育的工具性内涵。2012年12月，纳扎尔巴耶夫在庆祝独立日说：“我们正在采取积极的措施来发展三种语言，俄语是国家‘进入世界文化和科学’的历史优势，而英语能够为每一个哈萨克人提供无限的”[17]“三语教育”实践表现了哈萨克斯坦在建设一个现代化的民族强国上的多维视角，民族复兴、继承苏联教育文化遗产以及向欧美主流国际社会靠拢都是哈萨克斯坦多边政治中需要考虑的因素。
从教育实践来看，以哈萨克语为载体的民族高等教育体系的规模和质量正在迅速扩大，但哈萨克语在科学技术领域的长期缺席又使得以哈萨克语为载体的民族教育还无法胜任知识经济的重任。在有着政府投资或国际合作办学背景的学校里，以英语教学为载体的欧美教学体系正试图全面改造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的面貌，这种改写不仅体现在授课语言、教学大纲、教学资源上，还表现在学制的改革、学分制的采用、改用欧美高等教育评价体系等一系列的全方位的实质性改革，而这种改革的动因又更多地来自哈萨克斯坦自身的选择，这一点在纳扎尔巴耶夫大学表现得尤为明显。俄语教学体系在短时间内并不会消失，因为以“英语”为载体的欧美教育体系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和师资支持，在没有那么多资金的普通大学，俄语教学体系还占据着不少份额。
近年来，哈萨克斯坦社会越来越将英语教学的质量和高品质的高校教育等同在一起，希冀英语教育成为哈萨克斯坦顺利参与全球化竞争的利器，制定各种法规要求大学邀请外籍教授，设置双学位项目，参与各种世界学术排名，但高水平的英语教育是不是能够和高质量的大学画等号，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哈萨克斯坦进入QS大学排名前五百的高校都是传统型大学，全英文授课的专业和课程占课程总量的比例并不大，如果科技创新和英语教育之间的相关性不能完全画等号，那么应该在多大程度上开展全英文教学就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而哈萨克斯坦也有学者认为英语似乎并不是哈萨克斯坦高等教育能够达到国际先进水平的必要保证为了达到真正的国际化水平，应该从态度、组织机构和资源等内部条件寻找具有竞争力的内涵发展之路。而放眼全球，在非洲就有很多国家的官方语言为英语，但其国家发展并没有因为英语的使用而必然为世界强国。所以，英语这种国际通用语作为一种工具，确实是提高国家科技创新和综合国力的利器，但在语言工具功能扩大的同时，语言所负载的文化价值取向也将同时被放大，而这并不利于一个现代国家独立自主的民族教育体系的构建。而从苏联后期的教育共同空间到欧盟的高等教育区，哈萨克斯坦独立的民族高等教育建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四、结论与启示
在全球化发展的今天，语言教育已日益成为高等教育价值表征的重要载体，用什么语言进行人文素养的教育、进行情感与价值的塑造，就表征了这个国家文化建构的重要方向，而用什么语言来进行现代科技的学习和创新，又关系到一个民族在科技领域的传承与发展。中国作为一个迈向现代化的发展中国家，也同样面临全球化的冲击，英语作为一种全球学术通用语在科技领域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哈萨克斯坦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语言在科技教育功能域的使用状况会产生深远的历史影响，一旦弃用，就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弥补。所以，中国的高等教育和科技创新领域既可以吸收来自世界各国的先进经验，也可以将英语作为一种辅助的学术语言，但应该以术语译介和转写为主要策略，将世界先进文明成果内化在中华文明之中。
需要特别防范的是，不能放弃国家通用文字在科技功能域的优先使用权。SSCI和CSSCI的论文刊载可以帮助世界了解中国学者的成就，树立中国科技创新在世界的地位，全英文教材和国内英文学术会议也可以加强我们学术的视野和与世界学术交流的广度，但在保持外向交流时，就必须维护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在科技领域的优先使用权。语言本身并不会造就卓越的科技创新，而一个民族独立自主的科技创新性却可以改变一种语言和文化在世界上的地位。语言的地位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其转变的速度也超过大多数人的想象，像古希腊语、法语、俄语在世界语言中的地位变化就是例证。中国在科技创新方面虽然取得了不少成绩，但仍在努力赶超中，等到我国的科技傲立于世界前列的时候，汉语将变成新的学术通用语，中华文明也将焕发出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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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龚梁
